范阳…平阳郡王…
令蕊记得夫君曾指着地图跟她说过,安西城往东,范阳的封王平阳郡王是慎郡王的父王,再往东去四皇叔渤海王是媛媛的父王。
平阳郡王殉国…慎郡王的父王薨逝了!
“快去通知君懿和李昕去都护府大厅议事!百合,你快去找敏郡王、慎郡王去都护府大厅!”
芸娘说:“娘娘不要急,奴婢伺候您换衣裳。”
众将领接到消息迅速来都护府衙门集合,令蕊换好衣裳挽好发髻,匆匆赶来。敏郡王慎郡王还没来,众人商量怎么应对突厥进攻范阳之事。
慎郡王玩得正尽兴,被人叫来有些扫兴,一进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摸了摸脸问:“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黑的吗?”
敏郡王道:“发生什么事了?李昕、君懿你们眼神怪怪的。”
李昕拿起桌上的小纸条给慎郡王,沉重地说:“刚得到消息,范阳失守,平阳郡王和王妃英勇殉国!慎郡王……”
慎郡王脑瓜子嗡嗡的,盯着小纸条逐字逐句看了三遍,然后捂着耳朵说:“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父王母妃好好的……”
君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们在商议如何进攻夺回范阳。”
慎郡王的世界里天都塌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父王…母妃……”
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媛媛跑来看热闹,不想看到这幅情景,怔怔的。
李昕命人将悲痛不能自已的慎郡王抬回房间,然后继续商量如何作战,派多少兵力去抵挡。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等朝廷发号施令,令蕊在众将领的支持下,决定发兵助慎郡王夺回范阳。
李昕对着地图反复琢磨,与众将领商量出作战方案。由杨厚德派三万兵力,李昕领兵五万一齐向东出发,直捣范阳。
商量到深夜,令蕊与将领各自回房,谁都没有睡安稳。天蒙蒙亮时,哭晕醒来的慎郡王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又坐在地上哭嚎,嚎叫声吵醒了李昕。
媛媛也战战兢兢,毕竟范阳失守,她父王渤海王也危险。
“夫君我怕。”媛媛抱住李昕的背,连声音都在颤抖。
“你回长安去,这样夫君也好安心出征。”李昕温声丢下一句话,打开房门去找慎郡王。
君懿和敏郡王已经在那儿劝说慎郡王。“人死不能复生,再怎么哭也没用,你当……”
李昕像提小狐狸一样提起慎郡王,“李珏,你发什么疯,大家累了一天,你嚎个什么?”
慎郡王还在哭哭啼啼,眼睛早已哭肿,声音也嘶哑了,劝也劝不好。
令蕊风尘仆仆赶来,怒斥道:“你父母都不在了,你不想着夺回范阳替他们报仇,反而哭哭啼啼一蹶不振,你怎么对得起他们!你父母至少还有骨气,誓死不降。我们都在帮你出谋划策,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里哭!”
这番话醍醐灌顶,慎郡王抬起头,红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巴巴看着令蕊,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李昕道:“皇上还未下令,贵妃娘娘决议出兵,如果不保住范阳,渤海可能也保不住了。”
君懿郑重地说:“我们已经连夜派人去通知杨厚德,今日准备粮草辎重,点兵发令,后天出发。”
李昕又说:“你父王不在了,你就是新任的平阳郡王,作为兄弟,剩下的这段路我们陪你走。希望你化悲痛为力量,随我一道打去范阳,不负你父王的威名。”
“君懿带慎郡王去量尺寸做一套盔甲。”令蕊表现出的成熟和镇定超越了一个二十多岁女子该有的心理年纪,敏郡王无法想象这几年这位比他还小的叔母到底经历了多少险事。
令蕊又吩咐,“李将军去看看粮草辎重准备得如何了,还差些什么。还有,这次把李温也带去,让他好好学学。”
“末将领命!”
“青山,马上传书给宁塞郡王,让他加强戒备。这几日安西城也要加强守卫,防止吐蕃趁乱偷袭!”
“是,属下马上去办!”
从小养尊处优没经历过大事的敏郡王拽了拽令蕊的衣袖,有些底气不足,“叔母,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我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回长安,告诉朝廷这边的情况。还有,敏郡王是大人了,你和媛媛回长安自己去安排车马。”
“那几个美姬……”
“你想要就带回去!”令蕊丢下一句话,像男人一样迈着豪迈的步伐去了书房写信。
更深露重,都护府衙门外马蹄声声,铁甲寒光,空气中似乎多了几丝血腥味。李昕调兵遣将忙了整天,倒头就睡。几个小娃娃不知世道险恶,美美的睡了。
慎郡王背负血海深仇,回想幼年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内心久久难以平复,闭上眼都是父母离他而去的惨状。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将他交给福王管教,他经常跟敏郡王一道出去花天酒地,成亲两年连个孩子都没有,可怜父母离世前连孙子都没见到。
为了不让人看见,慎郡王坐在屋顶的角落里沐浴清冷的月光,他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现在还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令蕊的声音忽然出现,要是以往慎郡王准会吓得从屋顶上滚下来,此刻却跟被钉住了一样。
“马上要出征了,你收拾好心情,回去休息。”
慎郡王呆呆的,令蕊跟他说了很多话,说起她的经历,说起家族利益……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九月十三日早上李昕已经点好五万大军雄赳赳气昂昂,随时待命。
慎郡王换上得体的盔甲,不再是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少年。眼神透着仇恨和坚毅,看得出来这几日他成长了不少。
令蕊带着两个孩子为李昕和慎郡王送行,小睿和茶茶跑过去抱抱李昕,“阿父一定要平安回来!”
然后又抱抱慎郡王,“哥哥要平安回来陪我们玩耍。”
慎郡王抱抱小睿和茶茶,交代他们要听话,然后郑重朝令蕊跪拜,“多谢叔母,叔母的大恩大德侄儿永生不忘!虽然我唤你叔母,可你比我还小,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我永远忘不了西域的葡萄酒和美景,拜别叔母!”
令蕊没有拦着,毕竟这是他的心意,此去一别再见面可就难了,只能全了他的心意。
慎郡王起身拥抱君懿,“小舅子再见了,保重!”然后抱抱敏郡王,含泪带笑,“堂兄,此去一别你我兄弟从此天南地北,再见面遥遥无期,我会挂念你的!你要好好的!”
敏郡王早已红了眼眶,抿嘴忍住哭泣,“李珏,我也会想念你的。仗打完了记得给我写信报平安。有机会我会去看你,一起喝酒。”
轮到媛媛了,她泪流满面,毕竟与敏郡王慎郡王在洛阳长安一起玩到大,如今慎郡王承袭平阳郡王爵位,是范阳的封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此去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永别。
“媛媛要好好的,不要想不开委屈了自己。”这对堂兄妹相拥而泣,依依不舍。
李昕飞身上马,大手一挥,“出发!”慎郡王转身擦了眼泪,快速上马眼睛望向亲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令蕊也忍不住擦泪,战事太残酷,宿命如此,谁也逆转不了。
令蕊站在东城门高墙上弹奏琵琶曲《秦王破阵乐》,用太宗皇帝的英勇事迹鼓舞他们,为他们祈福,祈求太宗皇帝保佑他的子孙后代无往不利,平安归来!
李昕骑在马背上回头遥望城楼,默默许下平安归来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