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站在下方，一脸恭敬，甚至还努力牵扯起肌肉僵硬的嘴角，想要露出一抹笑来。

“你说你是受害者？”陆之淮语气波澜不惊，无法探知他的真实想法。

“我是家里的第五个女儿，叫做李招娣，在二十年前，我被卖进了这个小村庄里。”

她的眼中流露出不似作伪的仇恨。

“这个村子里的男人个个都想着生儿子，有女婴出生好一点是被送走，被卖掉，不过这样的赔钱货有谁肯要呢，大多都被活生生给溺死，所以他们想了个主意，从外面买。”

“天师，想必您也有感觉吧，桃源村的风水好，这里生长的水果蔬菜，都比外面来的好，他们就靠着种田的钱，攒下了向人贩子买女人的家底。”

“我家在别的村子里，但人贩子他们不做人啊，一块帕子捂住我的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醒来，已经和其他小孩女人关在了一处脏乱的屋子里，每天都有人被带走，也有新的人被带进来，我曾经跟路人求救过，但是那些人怕惹上事，对我视而不见。”

“最后，我被卖到了这个村子，卖给王家做了媳妇，王家父子天天打我，我想跑，但只跑到了村口，便被村里人发现并把我绑了回来，跑过一次，他们的虐待更变本加厉，一年前，我活生生被那两父子打死，扔进了这处地方。”

女人的话里似乎有魔力，让人禁不住想象发生在她身上的痛苦经历，甚至跟她共情，勾动人最深处的同情心软。

可陆之淮并没有同情。

因为他知道，这些，是谎言。

既然要表现出恭敬的姿态，肯定不能直视，只能低着头听候吩咐。

以女人的角度，自然没有见到陆之淮脸上的戏谑。

当她讲述完，试探地抬起头，想要感受这位天师大人的善心时，却不料，听到了——

“作为拐卖团队，人贩子窝点的二把手，你确实是有张口说胡话的能力。”

女人的心底骇然。

完全没想过陆之淮是从哪里知道的，她编造的能力不差，掺进去了一些真的东西，将自己都代入到了被人虐打的场景当中，居然骗不过面前的人？

青年依然言笑晏晏，李招娣已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李招娣的名字确实是她真名。

但她并不是什么从外面拐来的，而是出生在这个小村庄。

有一家姓王的鳏夫，死了老婆，只留下一个儿子，拿不出那么多钱买个外面的媳妇。

但家里的公公是个有远见的。

和村里人不同，他认为比起买一个媳妇还不如从小养大一个女娃划算。

一个从村子里长大的小姑娘，养到五六岁就可以上山割猪草，再大一点，家里的洗衣做饭这种活计都能丢给她，不就相当于是给家里提前预定了一个小保姆吗？

李招娣出生后，本是要被溺死的，但她的娘是个学生，不舍得，背着丈夫，偷偷把李招娣藏了起来。

养到六个月大，纸包不住火，还是被发现了。

王父干脆将这个女婴抱回家养着。

王父沾沾自喜自己的聪明，平时随便扔个野菜窝窝头给李招娣，她就这么野蛮生长活了下来。

等她再大一点，身体有了曲线，她被王父的儿子扛上了床。

那个时候，王父也就四十来岁，妻子早死，一个虽然瘦小干瘪，但依然是个女人的王招娣，成了王父和他儿子的生育工具。

父子共用一妻，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很常见。

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这些庄稼人赚的钱不多，但买一个媳妇的钱太贵了。

还有几家兄弟多，手头紧的，会几兄弟买一个女人，当作共妻。

李招娣怀孕了。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王父的还是她名义上丈夫的，这不重要，只要是王家的种就行。

可惜，李招娣这个名字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运，她生了个小女孩。

小女孩被送走，据说是卖给了人牙子。

对于李招娣来说，这种不幸运的事仿佛缠上了她，后来的几年，她又连续生了四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