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帐篷外的土坑里,在血染的药棉和纱布中,堆积着截肢下来的、鲜血淋淋的胳膊、大腿、手掌……现在,已经没人看到尸体感到恐惧了,看完尸体再去看那些从活人身上截下来的残肢烂肉,虽然痛心,但是总算是有了生的希望,停放尸体的草坪上,大部分死者被装进了深灰色的装尸塑料袋里,一少部分则用棉被裹着。
救援工作进行到第五天的半夜,忽然来了两个士兵,说新发现一个废墟,地下发现活着的人,可是由于伤者在地震发生时躲在一张办公桌下,导致两条腿被翻转破碎的楼板卡住,后来又被掉落的沙土砸物掩埋,但上身完好无损,头脑清醒。
但是前后的楼板如果动了,就会引起二次坍塌,所以搜救人员经过研究决定从侧面开一个窄口,然后施救。可是这一个出口,就会动用很多人力和时间,伤员已经开始有脱水的状况,所以让医疗队派人去先给伤者点上生理盐水,唐甜甜背起医疗箱就跟着战士去了。
唐甜甜到了那里,按照战士的引导,来到探照灯照明区域,给伤员点上水,然后还得给举着瓶子,由于她体重最轻,最不容易造成二次坍塌,所以这都是她一个人完成,而战士的营救工作还在继续,这一举就举到了凌晨4时,营救还在继续。突然,一个声音在狭小的地下施救空间里大喊:“拿液压剪来!”
本来已经疲惫得要睡着的唐甜甜听到这个声音,差点没跳起来,这声音不是杨旭东的声音吗?
可是她不敢喊,怕杨旭东听见她的声音,影响他的施救。
一块,两块,三块……从地下运出来的木板和水泥板被一块块剪开,运了出来,胜利越来越近。
终于,伤者的身体逐渐露了出来,左胳膊和手也能自由挥动。就剩下腿了,到了中午十二点多,终于要做最后一步了,从打开的缝隙中往出拉腿,此时战士给唐甜甜递了一条湿毛巾过来,让她捂在捂着伤者的眼上。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腿被砸的惨状。
稍作休息后,终于把伤者的双腿拉了出来。
“杨旭东!”等到把人抬上担架时,唐甜甜才冲着已经看不出来人样的杨旭东喊了一声。杨旭东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一震,继而循着声音看到了唐甜甜。
“媳妇儿?你也来了?”
唐甜甜在废墟上跌跌撞撞跑过来,可是杨旭东却赶紧向后退去。
“媳妇儿,你别过来,我身上有病毒。”
唐甜甜这才看见,杨旭东身上的军装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现在上面有红色的新鲜血迹,暗红色的干涸血迹,而且脸上还似乎长了毒疮,她太熟悉了,最近一两天好多战士都是这个样子,因为这几天,在高温下极度腐败的尸体,已经变成了灾区最大的污染源。挖尸、运尸、埋尸的艰巨重任就落到了人民军队的肩上。震后的头几天,部队是在没有任何防护设备、赤手空拳的情况下,进行挖尸工作的。后来尽管装备了一些防毒器械,许多战士仍未能避开疫病的侵袭,他们从楼板底下已抬不出完整的尸体,只能将死者一只胳膊、一条大腿地往外掏,支离破碎的尸体,淌着黑褐色的血水,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味。很多战士身上长毒疮,顺着疮口流着黄水,拉痢疾,一天跑几十次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