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昕彤始终挂着笑,她早已经想得很清楚。如果是孽缘,也当有个了断。
姜子牙说不出更加有效的话,只垂下头,将脚面上的阳光打量清楚。
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人能够改变她的心意,只可惜,那个人却一直沉睡在梦里。
纣王二十二年冬末,姜昕彤辞别满朝文武,以姜娘娘的身份带着融冬出城。前来送行的散宜生一直冷着面色,一言不发地瞧着她们母子上了马车。
姜昕彤感觉到凉凉的视线,冲他歪头一笑,调侃道:
“如今也算顺了散大夫的心意,还望日后尽心辅佐陛下!”
散宜生只摇头,说不出煽情的只言片语,那能说会道的嘴,此刻却像粘在一起,再无法多言一句。
他抬起眼,想要铭记面前这张永远春光灿烂的脸。哪怕只有一瞬,他也想记住,他们之间那些短暂却美好的片段。
终究,那辆马车走了,魔家四将和姜子牙签署了停战协议,纣军后退数百里,暂时解决了困城的危机。
姜昕彤倚靠着车厢,笑着揉揉融冬的头发,抱歉道:
“娘亲对不起你,要你陪着娘亲受罪。”
怀里的孩子眨眨大眼睛,摇头回答:
“融冬已经长大,可以保护娘亲了。武爹说过,长成男子汉之后,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融冬最喜欢娘亲了,所以要保护娘亲。”
姜昕彤掩面而笑,所谓武爹便是武吉吧,能够说出这种铁骨铮铮的话,还真是给了她不少勇气。
虽然融冬不喜欢姬发,可是对武吉的爱却是真实的。
或许,他一直认为,武吉才是自己的父亲。毕竟,他更喜欢要武吉这样的父亲。
她不想让孩子烦恼,所以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生父是谁。
现在,即使到朝歌见到了纣王,他也不会承认他是融冬的父亲。只有那个人,是她生命里最不想承认的人。
朝歌,大商王朝的都城。无论君王多么的随心所欲,这个城市却享尽了人间的繁荣和浮夸,华丽得好像那开到荼蘼的牡丹,直教人不敢正视。
不论经历了多少次,姜昕彤都无法爱上这座华丽的都城。
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魔咒。
完全禁锢着她人生里那个飞扬跋扈的自我,仿佛只要来到这里,她的四肢就会被牢牢的绑住,毫无自由可言。
所以,她恨这座都城,就像恨住在王宫里的那个男人一样。
或许有些时候,她应该庆幸,那七年的时间却也是宠爱在身,享尽了常人无法奢求的爱护和疼惜。
但是,她每时每刻都在胆战心惊,将胸腔里那些作呕的怨气全部渗进骨头,变成假惺惺的笑容,假惺惺的撒娇,以及假惺惺的讨好。
如今,时隔五年,再回到这里,却只觉物是人非,曾经那些记忆连同七年的隐忍都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的心上,揭掉了会疼,不揭掉又膈应。
那个人,那段孽缘,终究是不可忽视的伤口。
她不想面对满朝文武的调侃,也不想面对申公豹、闻太师的非难。
所以,她提出直接面见圣上,是福是祸都不过是他们两个当事人的情事,若有不相干的人牵涉其中,反而理不清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