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自嘲地想,要是养父知道自己阴差阳错地获得了伦敦塔的职位,恐怕连做梦都得笑醒吧。
他无法入睡,索性起身穿衣。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淡。塔山区又迎来了一个热闹的晚上。但阿尔不想被这狂欢的气氛带动,便只是坐在阳台上,痴痴地看着楼下堆载歌载舞的男女。
“吵死人了。”他小声抱怨道,在这娱乐至死的年代,这抱怨如同蚊虫飞鸣,既不协调,又无足轻重,小得可以忽略。阿尔的目光顺着那些灯火快速地移动,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兄弟会的梅森,他正抱着个笼子,往旅馆的方向走来。
“阿尔少爷,你好。”梅森竟然先看到了他——或许这并不困难,毕竟,比起喧闹的地下,独自一人在阳台上观望的阿尔弗雷德更为显眼。
“梅森先生,你的伤没问题了吗?”阿尔大声问道。
“小伤,不必在意。”
“这是什么?”阿尔弗雷德指着盖着布的笼子,好奇地问道。
“公会的传统。”梅森干巴巴地回答。
阿尔对此感到十分好奇,于是走出房间,快步下楼,不一会便来到了梅森的面前。
“就算是身处异国他乡,莱德还是决定要这么做。”梅森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在夜间火把与油灯的映照下,就像一块白布一样任凭打扮。阿尔明白,梅森受伤不轻,现在一定正饱受折磨——他自己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看上去,这笼子比躺下养病要重要得多。
“这是鸟吗?”
梅森将盖着的布掀起,笼子里的生物受了惊吓,开始疯狂地扑打着翅膀。
的确是只鸟,它通体雪白,比梅森脸上的颜色更要单调。
“我们在波叔的葬礼上,放飞了一百只,准确的说,是海鸥。但在这里,我只能找到鸽子。”梅森解释道,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感情色彩来。
那么,这笼子里的鸽子,自然是为另一位葬身于此的公会成员所准备的了。
“你似乎不是很赞同这项传统。”阿尔敏锐地指出。梅森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的话语中似乎对这劳民伤财的传统抱着一些不屑和嘲弄的想法。
“你想错了,阿尔先生,事实上,这还是我的坚持,才令莱德改变了想法,为布鲁托举办这样的仪式。他虽然是个叛徒,但多是因为受了胁迫。如今他已身死,我们活着的人也没必要再记恨了。”
阿尔弗雷德想起在地下密道里,布鲁托将死之时,莱德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其中“怜”的成分显然远远大于“恨”的成分。侠骨柔情便是公会头领的真实写照,也许莱德本就想举行这样的仪式,只是碍于布鲁托叛徒的身份才不好表达罢了,梅森果然是个聪明的家伙,他以受害者的身份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可以说是顺水推舟,成全了莱德的渴望。
“那么,仪式什么时候进行?”
“还早呢,伦敦不比银港,在这里要找一百只海鸥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就算是要弄一百只鸽子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们已经抓到了一些鸽子,但还有一部分恐怕需要莱德去‘征收’了。”
阿尔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多嘴,准备再次回到他的房间。
“你觉得伦敦怎么样?”梅森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什么?”
“繁华,浮躁,但却威严,却有秩序。这是我看到的样子,但他离我心中的模样还有一段距离。”
“为什么对我说这个?”
“大概是因为……你我都是理想主义者吧,阿尔弗雷德少爷。”
梅森大概喝了酒吧。他就此打住,抱着笼子走向自己的房间。
阿尔疑惑地想了想,突然感到困意将至,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枕头蒙在脸上,尽力不去感受窗外的灯红酒绿,可意识却无比倔强地清醒着。最后,他放弃了,只能漫不经心地躺在床上,任由想象力向他展示多变的未来和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