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火地岛的西北部,不远,但我们必须在暗礁间保持低速航行,还是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到达。”罗伯特翻阅着地图答到。
“这正好证明了咱们的猜测!这里一定就是骗子劳伦斯到过的地方,也是他亲眼目睹无尽财宝的地方!”
“看来,我们可真是走大运了!”莱德兴奋地嚷道,也全然忘记了他方才对“无用功”的嘲讽有多么狠辣。
“不错,这一切都说得通!”夏洛蒂小姐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可以想象,在确认一切后,淑女号的人们是多么得欣喜和狂热!巴德老爷握着罗伯特先生的手上下挥舞,路德和胖乔治举杯畅饮,邓肯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但有一些人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开始思索这“船票”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亨利·巴斯克,他背后定然有高人指点。”夏洛蒂喃喃自语。
“我同意……”莱德看着图纸上那些紧密到极致的信息,皱着眉头说,“这不可能是一介海盗所为,即便亨利·巴斯克是个聪明绝顶的海盗,他也不可能具备完成这张图纸所需要的全部知识。还有……”
他没有再说下去,理由显而易见,这是一个道德难题,他本不应该为寻宝而感到欢欣。公会的莱德,此行的目的只为向伦敦公会复仇,可如今的事态发展已远远地偏离了他的目标,他曾想过在进入南半球以前就下船,然后回银港重新谋划,却又觉得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将再难接触到伦敦公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坐大,然后一口吞并波叔的基业。然而——正如他所纠结的那样——他不应为寻宝而感到欢欣,他的角色,在此时竟不知道究竟该干些什么。
“不要纠结了,莱德。”梅森附身在他耳边说。“寻宝也是复仇的方式。伦敦公会,以及其背后的内阁大臣,他们是不会坐视亨利·巴斯克独吞宝藏的。只要沉住气,我们就有复仇的机会。并且……想一想吧,万一公会能取得应得的那一份宝藏,那可以养活多少穷苦的人啊。这是为了公会的未来,其重要性并不逊于报仇雪恨。况且,有一枚宝藏的金币本就来自丽莎小姐的父亲,那本是她应得的,不是吗?”
梅森的理由很有说服力,莱德认真地点了点头。
与夏洛蒂及莱德一眼,克劳也没那么兴奋。他瞪着桌面上宝贵的图纸,渴望看穿其中隐藏的含义。
为什么亨利会突然善心大发,将“船票”分享给了巴德老爷?为什么送信的人是阿尔弗雷德,而不是夏尼或是瞎狗等他更信任的手下?
难道,他们便是那编制内所谓的“探路石”吗?
那天晚上,克劳把每一个问题当作下酒的小菜,就着一口浓烈的伏特加酒咽进了肚里,他不断思考着,直到醉意朦胧,意识模糊。
宝藏被破解的消息在第二天便传遍了三艘帆船。这是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它让过往的忐忑有了着落,让所有的探索和摸爬滚打有了好的结果,淑女号的人们为此疯狂庆祝,以发泄过去几周里累积的压力。巴德老爷是娱乐的天才,他在沙龙里举办了酒会,设计了游戏,还拉着一大群水手唱起了响亮的船歌,他乐在其中,仿佛又回到了银港的大宅子,开心快乐,无忧无虑。而这种快乐的情绪也感染了身边的人,强壮的老乔竟然秀起了小提琴的技巧,罗伯特先生微笑着拍掌,公会的梅森则再一次展示他的击鼓技巧,鼓声穿过人声鼎沸的甲板,在淑女号的上空久久回荡。
但是到了第三天,人们的情绪逐渐回归理智,他们意识到,发现藏宝图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只是一张图纸而已,离看得见、摸得着的宝贝还没差得远呢。”莱德捂着脑门说,他感到头痛欲裂。前晚上令人愉悦的酒精如今却成了游走的幽灵,在淑女号所有参与狂欢的人的脑子里到处乱窜。
“有了第一步才有第二步,从零到一永远是最困难的,而我们已经迈过了那一步。我对此保持乐观。”巴德老爷迷迷糊糊地说,完全忘了他昨天祈祷神明启示的样子,那可一点也不乐观。
不管怎么说,新的一天总比以前沉闷的日子要好得多,即使狂欢到深夜,水手们依然早早地回到了岗位,他们顶着宿醉的痛苦,却个个踌躇满志,巴不得立即就飞到目的地。
当然,正如罗伯特所说,船队正保持低速航行,甚至在一些可以加速的地方,领头的女王号也没有加快航速的意思。
巴德老爷立即叫来驻守淑女号的海盗,要求前去面见亨利指挥官。因此,在第四天的破晓之时,巴德老爷得以进入亨利·巴斯克的船长室。
“我不懂,难道说,指挥官您有什么特殊的考量?”巴德老爷旁敲侧击地问道,溅出的口水喷到了亨利的面前,由于太过急躁,他甚至忘记了保持谦卑。
这是一个奇怪的场景,桌子的两边分坐着两个势力的领头人,一边是彻夜未眠,却神采奕奕的巴德老爷,另一头则是做了一晚好梦,还不愿完全醒来的亨利·巴斯克。
此时,亨利手捂着眼睛,胳膊肘杵在皮椅上,一边听巴德老爷那拐弯抹角的唠叨,一边呼出深沉的鼻息。
“亨利指挥官,我有些不明白,我是说,你肯定比咱们都聪明,是吧!”巴德老爷继续着急地说着,依然是抓不住重点,令人听着吃力。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亨利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毛,仿佛是在面对一只嗡嗡吵闹的苍蝇。
“你已经知道宝藏的锁在地,对吧!”巴德老爷夸张地张开双臂,以表达他的紧张、激动和不解。“但是为什么,你不一鼓作气地冲过去寻宝,而是领着咱们慢慢悠悠地航行,就连可以避过的浅滩和礁石,你也不刻意避让,永远是慢慢悠悠地走,好像对财宝一点也不着急一样!”
“已经不慢了,比之前可快多了。”亨利糊弄了一句。
“也没快多少!”巴德老爷挥舞着臂膀,就像个孩子尝试解释他难以表达的事物。“指挥官大人,我问过我船上的水手们,他们都说现在的速度远远没有达到当下应该达到的程度呢。我们应该……像他们说的那样,绑紧绳索……放下前帆……伸出船桨……总之,适当地加快行进的速度才是。”
“你少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亨利生气地嚷道,把巴德老爷吓了一跳。
“我告诉你,老先生,我是一个成功的海盗……而成功的秘诀,便是用有限的时间做有限的事情!许多事情都需要酝酿,需要像美酒一样发酵才能醇香,你懂吗,巴德老爷?”
巴德老爷并不懂亨利的意思,也许是骨子里的文明的灵魂在作祟,他总是不相信一个海盗能有什么长远的考虑。但他善于读取人的情绪,亨利的语气已然开始苏醒了,但他没有吐露更多,而是让话题戛然而止,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也标志着会面的结束。
巴德老爷悻悻然退出了房间,郁闷地回到了淑女号上。他想起了以前自己最喜爱的金丝雀,想起那鸟笼里传出的悦耳动听的声音……现在看来,也许那只小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快乐。巴德老爷和他的淑女号,就像是笼中的小鸟,纵使有明确的目标和远大的志向,却与无法逃离亨利·巴斯克的坚固牢笼。
“合伙人,说得真好听……”他叹了口气,回到淑女号,让满怀期待的水手们各归己位,自己则躲进了仓房,开始生起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