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叫你干什么?”
“你让我……跟着女王号一起攻击敌人,然后观察船上人的言行。”
“没错,看来你执行得不错啊!”亨利整个人隐在暗处,一双反射着烛光的眼睛正死盯着奥拉夫,那是野猫看耗子、狮子看羚羊的目光,充满了令人绝望的压迫力。奥拉夫不禁脊背发凉,冷汗直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坏了船长的大计。
“好几个月,老子一直想逮出那个可恶的杂种,却让你给毁了!”亨利慢慢抬高了嗓音,并把自己的手指压得咔咔直响。
“我……我只是听从了船长您的命令……”奥拉夫想让自己显得尽职尽责,而非急功近利,但效果却适得其反。亨利使劲拍桌,一把抓起空酒瓶,奥拉夫下意识地捂住头颅,闭上了眼准备承受责罚。
但是酒瓶终究没有砸下来。
“滚。”亨利放下瓶子,躺倒在皮椅上,声音满是疲倦。
奥拉夫不敢发出声响,他快速地后退,猛地撞在门上,磕破了脚指头,却强忍着没有喊出来,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
“唉!”亨利气恼地说道,又从椅子底下掏出一瓶酒来。
克劳思索着方才发生的事情,神情复杂地看着亨利。
“你知道……如果你真想靠袭击海岸上的商船来逮出内鬼,就该让哈利去淑女号,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想说什么?”亨利恶狠狠地嚷道。克劳有些发怵,他无法判断,此时坐在皮椅上的是讲道理的绅士,还是毫无怜悯之心的大海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哪个人格占了主导,凭“鬣狗”亨利·巴斯克的智慧,应该不大可能会犯用人不当的错误。
“好吧,好吧。”克劳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看了看在角落里安静书写的安迪,然后指着他,问道:“我想说的是,亨利船长,问题就在于这个场面。这不对劲,你绝不可能让一个连标点符号都要讲究半天的学者来记录你失败时出丑的模样!”
亨利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似乎被克劳的无礼举动气疯了,他深陷的眼窝里冒着红光,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宛如一道死亡射线。
接着,射线如玻璃一般破碎了,一种抑制不住的愉悦充斥着鬣狗全身,他狂笑着倒在了椅子上,眼窝里渗出了喜悦的泪水。
克劳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疯癫的船长,不知道该不该叫停这起疯狂。在心底,他松了口气,这杀气逼人的气氛早把他都搞得紧张万分,如今真相大白,他只想就地坐下,揉一揉那早已发软的小腿。但随后,不安再一次降临,克劳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仅仅只是为了吓唬人,便可以毫不眨眼地下达屠杀的命令。
“哎呀。”亨利擦了擦眼泪,“本来嘛,我也没想要这样,刚才我也说了,要逮出内鬼很容易,只要观察他们在攻击海岸之后的反应,慢慢排查便可。相信不出三天,我便能把那只该死的老鼠揪出来。当然,要做成这个事而不露出马脚,派沉稳的哈里去是最佳的选择。”
“可你却让奥拉夫指挥淑女号的炮击,那个急功近利、贪婪成性的白痴可不知道什么叫低调。”克劳冷冷地说。
“没错,你猜猜看,现在,淑女号上的人们会怎么想?内鬼会怎么想?自以为是的鬣狗亨利·巴斯克,因为用错了人而演砸了一出大戏。他想必松了口气,自己的行踪没有暴露,因此还能继续向外面传送三船帮的情报!”
“可是……”克劳忍住了询问的好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亨利船长的独断专行让寻宝的过程产生了危险,他是为了什么,才宁愿冒着失败的风险,也要放过那个该死的内鬼?”他从皮椅上站了起来,一只脚踏上了桌子,显得高大威武,宛如天神下凡。“我告诉你,伟大的亨利船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全的胜利’!不错,藏宝地是最好的舞台,无尽的宝藏是对胜者的嘉奖,我偏要在这个地方,将科伦,将马龙·波迪尔,将伦敦的乞丐们彻底击溃!”
克劳仰望着亨利庞大的身影,不禁为其强大的力量所折服,他咽了口唾液,用力点了点头,想要表达支持,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
亨利走下了桌台,笑着拍了拍克劳的肩膀。
“哈哈,你是个聪明人,比奥拉夫那些蠢货强多了,你一定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去的,对吧?”
克劳用尽全力扭动生锈的脖子,也许是刚才的点头太用力,现在他只要一动脑袋便感觉疼痛。亨利笑了笑,又重新躺回到他舒适的皮椅上。
“天色不早了,你回淑女号待着去吧。”
“夏洛蒂小姐呢?”
“她在我这儿很安全,我向你保证。”
克劳并不相信亨利的鬼话,但他知道,胖乔治和路德维希也在这船上,于是便不那么担心了。
“明天一早,我便要带队去寻宝,你留在这里,把防御建好了,准备迎接大人们大驾光临。”
“你惹毛了老虎,却把我们留在虎穴里,自己逃之夭夭?”克劳难以置信地问道。
“就算是这样,你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给我滚出去,别站这里碍我的眼。”亨利粗暴着说。
克劳败下阵来,慢慢走出了船长室,他看到奥拉夫正在向同伴们吹嘘自己受到的“嘉奖”。在他们旁边,路德和胖乔治被绑住了手,夏洛蒂小姐脚上拴着不知从那个监狱里抢来的链球,正抱着双臂,警惕地看着海盗们。克劳稍微安心了些,看来,亨利并没有丧心病狂到伤害淑女号船员的地步,夏洛蒂小姐暂时是安全的。
他叹了口气,望着连成一条线的被树叶覆盖的三艘帆船,心想今后恐怕再难得有一个安宁的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