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萍秀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粗略看了一眼峡谷很深,应当不至于被堵死在里头。
暂时她还没有露过面,心中猜测后方的车队应该不会那么直愣愣的来找自己麻烦。
正想着,车子底盘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这一下子吓得她回过神来,匆匆忙忙下了车检查情况才发现刚才分心,车子杠上了一块裸露的石头。
无奈她只好忍着底盘摩擦的声响硬开了过去,然后聚精会神的开车。
此时天色快要黑下来,刚松了口气不久的刘萍秀突然注意到后方有灯光闪烁,这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一时间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换做在外边隔壁上,想要很难,而这里同样不容易,两边都是高耸陡峭的岩壁,只能想尽办法往前走。
不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三通路口,她到了路口粗略一打量心底就有了主意。
拐进右侧峡谷后,她停下车后拉上手刹拿上东西立马就走。
这条路比较窄,车子停在路中间可以很好的堵住后方来车。
之所以选择弃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车子没油了。
沿着路一直向前走,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后前方陡然亮起星星点点的亮光。
起初她有些疑惑,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看清楚这亮光的来源。
是从石头缝中散射出来的光芒,前头那个大石堆里有人藏着?
她刚靠近想要探查一下情况,却陡然发现石堆上正露着个脑袋,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盯着她看。
因为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人,刘萍秀不想与这人冲突,略微偏过一些脚步后就打算往戈壁上走。
“往前走你会被冻死。”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刘萍秀的脚步微微一滞,回过头看向那个男人一眼,并没有说话。
那男人依旧盯着她,两人相隔二十米左右,诡异的寂静了十多秒钟。
“来这里,躲一晚上没问题。”那个男人接着说。
刘萍秀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没安好心,可转念想到身后茫茫无边无际的戈壁后又迟疑了。
直到进到石堆中,才发现这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光芒是从侧面的一个山洞中传来的,而这个地方也只有眼前这一个跛脚男人。
“先把火灭了。”刘萍秀说。
这个男人微微错愕后哦了一声,伸手将两根最大的柴火抽出,拿到洞外往残余的积雪中一戳,顿时烟火俱消。
没了两根大柴火,火堆的火焰顿时变得摇摇欲坠,转眼间就只剩下一摊炭火在散发着热量。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人在这里?”刘萍秀问。
那个男人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到火堆另一边坐下,“我叫古启纳,在这边快一年了。”
一边说着,他抬手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尴尬的样子。
刘萍秀哦了一声,心底已经有了些猜测,“来……打猎的?”
古启纳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正说着,他忽然抬手嘘了一声,“外边有声音,别说话。”
刘萍秀霎时间紧张起来,抬手摸出枪来提防着。
见到古启纳两手空空,她不禁有些疑惑,“你没家伙?”
心想你没枪跑来打什么猎?
古启纳一边注意着外边的动静,一边摇了摇头,“早就没子弹了,枪被我当棍子使坏了。”
刘萍秀不禁愕然,心里疑惑这家伙没上没子弹干嘛待在这里不走?
突然她反应过来古启纳腿脚不方便,估计当时受伤不轻,没希望走去外边。
等到外头的动静逐渐远去,刘萍秀摸着黑跑到乱石边透过缝隙看了一眼,确认危险解除后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她小声说。
古启纳犹犹豫豫的爬上乱世向外边张望,石头缝隙视野不好,看不清楚,爬上乱石才能确定。
见外边确实没有人了,他才回过身往洞口走,“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嗯。”刘萍秀点点头,“这帮人没安好心。”
古启纳闻言不疑有他,趁着火堆炭火犹在,从一边弄来些枯枝再次点燃,然后从墙壁上取了一只风干了的兔子下来。
“没吃饭吧?”他问。
刘萍秀眼神闪烁,犹豫了一会儿后点点头,“你想出去吗?”
“怎么不想?”古启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随后洞里又沉寂下来,刘萍秀静静的看着他烤兔子。
“等我这边的事结束,我带你出去。”刘萍秀突然说。
古启纳微微一怔后点点头,“好。”
他的兔子烤得很一般,或者说风干兔子烤出来硬得像木柴,仅仅是保证能吃而已。
当天晚上刘萍秀睡的柴火垛,古启纳想让她睡草铺,被她拒绝了。
第二天一天刘萍秀并没有离开这个石洞,而是在心里权衡着接下来的行动。
她爬到高处,然后就着地图开始辨别位置,这时手机却震动了起来,一看是凌春华打来的。
简单沟通了一下,约定见面后,她这才继续研究行动。
一个人翻山越岭不切实际,想要出去还得用车,自己的车没油了,那么就只能想办法弄到油或者弄到车。
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干。
隔天清早,她打算出去碰碰运气,好歹也要弄点吃的回来,不然吃风干兔子能把她腮帮子给嚼废掉。
“这把枪你先拿着用,等我回来你再还我。”刘萍秀说着就掏出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递给了古启纳。
古启纳愣愣的接过手枪,犹犹豫豫的道了声谢后不再说话。
离开洞穴,刘萍秀沿着山体边缘前进,心里有些紧张。
倒不是紧张打猎,而是她的另一个想法:抢车。
要么就是抢单独一辆车的,要么就是抢车队的车。
可有胆子单独来到这地方打猎的人,没几个是好惹的,车队人多势众,同样不好对付。
正想着,前方几只黄羊正在山边裸露的岩石上跳跃,她瞅准了就是一枪,可惜没打中,黄羊灵巧得很,一两分钟时间就跑远了,随即消失在视野里。
无奈之下她只好另寻目标,一整天下来也没发现什么好东西,只打到了两只兔子。
至于车更是没影。
又过了一天,她再次外出,远处扬起烟尘的车队吸引了她的注意,而她却没什么把握能成功,毕竟对方十多辆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手的。
两天过去,依旧一无所获,而天上再次下起了雪,看样子比前几天的雪还要大。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就好在对打猎有利,方便寻踪,坏则坏在气温骤降,更加难熬。
第三天,她外出时见到了一队车轮印,从印记判断,这队人过去的并不久,可能就在不远处。
刘萍秀灵机一动,便循着印子摸了上去。
走了一个多小时,远远的能看见十多辆车停在一个坳口。另一边还有袅袅烟柱升起。
在吃东西?
刘萍秀心里很是紧张,犹豫了一下还是沿着山壁摸了上去,一直摸到车边,才注意到这只车队二十人左右,都围在火边烤肉吃。
她壮着胆子一辆辆车看了过去,终于在第五辆车里看到了钥匙,车钥匙就插在那里,只要进去启动车子就能得手。
干不干?
她手心紧张得有些出汗,略微迟疑后一咬牙就拉开了车门。
轻微的声响并没有引起那帮人的注意,她悄摸摸的爬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然后看了一眼右侧不远的人群。
哒—嗤——
轰——
车子瞬间启动,右侧人群愕然的看了过来,此时刘萍秀一脚油门已经踩了下去,车子立马拐弯,在戈壁上狂奔。
被抢了车的人呼天喊地,随后他们立马开车追赶而来。
刘萍秀深知一时半会儿很难摆脱这帮人,想要成功摆脱,还得先兜几个圈子。
于是乎她便开着车子带着这帮人在隔壁上乱跑。
后方车上的人时不时的打几枪,车玻璃早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刺骨冷风从空旷的车窗中吹来,无时不刻的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辆车后边有备用油,这让她敢于放开了跑,只可惜这戈壁上毫无障碍物,车子跑过的地方更是会留下车轮印,想甩也甩不掉后方的人。
无奈之下她只好换了个打算,准备往之前那个峡谷去,那个峡谷地形复杂,兴许可以在那里甩掉这帮人。
砰——
突然一声枪响从侧面传来,这让她有些诧异。
侧面一片雪白,谁开的枪?
透过后视镜,后方有一辆车掉队,估计是有人中枪了。
谁在帮我?
古启纳?
她摇了摇头,刚才那绝不是手枪的声音。
不知道是哪路好汉出手相助,不过有人帮忙肯定是好事。她心里松了口气,带着人继续跑。
枪声接二连三,后方车队的人也反应过来开枪位置不对,纷纷向着侧面开枪。
约莫十分钟左右,后方车队的人可能是见占不到便宜,开始撤退。
刘萍秀见状心花怒放,花了这么大力气总算熬过来了,可高兴没多久就愣住了,这辆车也没油了,后边备用油桶也漏了,更重要的是车轮似乎出了问题。
她不禁有些郁闷,停下车犹豫了一会儿后打着方向盘向侧面行去。
见了面才发现竟然是凌春华三人。
见状刘萍秀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下子算是柳暗花明,再也不用像前几天一样东躲西藏了。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刘萍秀便带着他们往回赶,行至半路车子彻底报废,比自己开过来的黑色越野还要彻底。
无奈他们只好放弃车子徒步返回。
回到乱石堆边,刘萍秀眉头微微皱起。
太安静了。
古启纳死了,死状凄惨,黑色手枪不翼而飞,山洞里的东西一团乱,看起来像是被人搜刮了一遍。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底有些发寒,要是自己今天没出门…是不是也得躺在这里?
在凌春华三人的协助下,他们几个人把石洞中收拾了一遍,并且将古启纳的尸身掩埋。
在这茫茫戈壁之中,死个人真的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正常人不会来这种地方,来的人都有取死之道。
刘萍秀深知这一点,可她仍旧有些感伤。
与古启纳的相识只是萍水相逢,就像远游之人在他乡遇见了一个陌生人,点个头互道你好然后便聊起了天,临走时约定明天再见。
平心而论,古启纳是这两年来唯二让她有所异动的男人。并非男女之事,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意味。
前一个刚死了没几个月。
这一个又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体制。
接下来的两天这边挂起了大风暴,漫天黄沙被风暴裹挟着肆虐八方,几个人不得已只能在石洞中躲避,等待新的机会另作打算。
而后比较有意思的是凌春华他们发现了一群骆驼,几个人费了番手脚,抓住了四只骆驼,在这戈壁里算得上是极为难得的载具。
骆驼能吃苦,能耐寒,还能耐旱,脾气没有马那么暴躁还比驴聪明。更重要的是它拥有着比牛更大的载重量。
就这样,几个人再次启程,按着凌春华所规划的路线前进。
一路上刘萍秀极少与他们说话,因为觉得没必要,反正离开可可西里后大家各奔东西,也不用再见,又戈壁多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这天,几个人爬上雪山山坳,打算从山坳翻过雪岭,以求用最快的速度脱离这片雪山范围。
可几个人刚刚到顶,就隐隐约约听见了下方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一番商议,几个人打算往前走几步,这时李志远摔了一跤,从背包里掉出了一支黑色手枪。
刘萍秀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支属于自己的手枪。
李志远慌慌张张的遮挡,凌春华也闪身挡在了手枪前方。
她心头有种无法言喻的震怒。
可更多的是一种冰凉。
刺骨冰寒。
眼前这三个所谓的伙伴,他们做了什么?
回想起古启纳的惨状,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必须要加快离开的速度。
这是她此刻心底唯一的想法。
跟这三个人在一起时间越久,她心底就越是恐怖。生怕自己有一天也突然丢掉性命。
“我们下去抢一票?”阿勇突然开了口。
刘萍秀愣愣的看着他,有些不喜。
这群人就知道抢,知道杀。除了这些还知道什么?
李志远与阿勇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商量着,刘萍秀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抢一票也不是不行,或许比不抢来的更快。
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可可西里,抢这一票,应该能够大大加快撤离的速度,至少比几个人再出去乱转来得靠谱。
不多久,凌春华返回,带回了下方车队的消息。
李志远开口提议,阿勇在旁帮腔,而凌春华则似乎并不赞成去抢这一票。
各说各有各的理,刘萍秀微微冷哼一声,表态支持阿勇的决定。
一时间,刘萍秀、李志远和阿勇三个人结成了联盟,只留得凌春华一个人怔怔无言。
计划如期进行了,除凌春华以外他们三个人进山谷内部动手。
事情干得比想象中要顺利不少,山谷中的人不太多,防备也算不得多么森严。
说到底,这个大车队的人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过会被其他人黑吃黑,而且还是这么寥寥四个人的小团体。
得手之后,几个人立马沿着雪岭逃窜。而刘萍秀也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一趟凌春华他们已经如愿以偿,不会再多做逗留,而她也同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花了几天时间,几个人终于穿过柴达木,进入茫崖市范围。
刘萍秀向凌春华表达了自己另有打算的想法,凌春华迟疑了一会儿后点头答应,倒是阿勇显得有些冷厉。
“哼,难不成还想在这里弄死我?”刘萍秀心底微微有些紧张,同时更加的不忿。
盗猎的就没一个好人!
当天夜里,凌春华三人便联系上了阮梨,目送着他们与大车接洽,刘萍秀暗自咬牙,转身离开。
脱离凌春华三人的视野后,她立马骑着骆驼直奔茫崖市林草局。
她有证件,不用怕林草局的人多心,这些东西可以以低于市场价的收购价卖给林草局。
虽然价钱低,但是胜在稳妥,不用担心被事后算账。
解决完手里的事情之后,她立马坐上了去往西宁的火车,随后辗转兰州、西安、最后在第三天清早抵达了汉中。
再次踏足汉中,她孤身一人,但换了个身份。
一通电话打到汉中市林草局,以自己的官方身份举报,名义是贩卖一级保护动物骆驼。
做完这些后,她便立马回了抚州。
再一次回到局里,向局长提出辞呈后的第四天,汉中那边来了电话,嫌犯落网。
听到这个消息,刘萍秀心底微微一颤。
虽然只是短短半年的接触,可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比她以往三年发生的事情还要惊心动魄。
此刻,随着一通电话,这一切似乎都该画上句号了。
“对不起…不用谢。”
刘萍秀走在马路上,轻声自言自语,像是做下了某个决定,订了不久之后的一趟火车。
走出车站的那天天气不错。就是有些冷。刘萍秀压了压帽檐,缓缓戴上墨镜,伸手拦下了路边驶过的出租车。
“去哪里美女?”的士司机笑着问。
刘萍秀一步跨进车里,“中级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