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抢了他……抢了他的一生……占了他的一切……”李木掩面呜咽,眼泪从指缝中汩汩渗出,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没有我缠着他,若没有我一直说要跟着大少爷,若没有我、若没有我……他、他怎会、怎会死在那样普通的招式下?若不是因为我,他就能进亲卫军,就能像我这样,脱了奴籍做官……不,他会比我更好,更好……他一直都很聪明,比我聪明,比我厉害,比我做得好……若是他、他……若没有我,就是他、是他……是他跟着大人平步青云,就是他遇到你,遇到这么好的你……他就能娶你、娶你过日子,那么好的日子……应该是他、是他,不是我,不会是我……他、他那样护我,他当年打死阿旺他们,都故意把我支开,都想着护我不牵连我,而我却、却总是想不到他……想不到帮他留红薯,想不到生死对决时主动让他,都是他自己去做,去挨罚……为了再没人敢欺负我,他一个人去做,一个人被倒吊在树上鞭打……很久后,我做了府兵首领,当年管我们的教头才告诉我,阿泥他、他那日是被倒吊在树上,要被打死、打死啊……若不是大少爷发话,依着卫府家法,他这样自相残杀,是要被打死、被打死的……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后果,他还去做,一个人去做,他、他差点儿被打死,都还护着我,护着我……而我却、却害死了他,害死了他……还偷了他、偷了他的一生,偷了他的好日子……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害死了他……”
卫灵儿默默流着泪,一言不发地将他揽入怀中,使出所有的力气抱紧他,如安抚婴儿般小心又温柔地吻着他湿漉漉的脸颊,心疼不已。
这是李木自记事以来的第二次哭。
上一次,他五岁,滚倒在坚硬又冰冷的沙地上,浑身沾满污秽,挨了顿鞭子;
这一次,他十八岁,埋首于一个温软又安心的怀抱,鼻尖萦满芬芳,还有双触感细滑的小手,在他的头上和背上,轻拍着安抚。
上一次,他哭到一半,便被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为了生存,满心惶恐;
这一次,他直哭到睡了过去,似是把这辈子积攒的眼泪都倒了个干净,满心畅快。
卫灵儿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他,抱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怀里的人儿醒过来,帮她揉着发麻的臂膀,一脸的羞赧与不安。
卫灵儿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乐,捧起他哭肿的眼睛吧唧了一口,眉眼弯弯地笑:“之前我一直担心自己嫁了块儿木头,现在总算放心啦!我们家木木,也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正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