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是亚万蒂丝教总部所在地，而圣堂则是这里最大的教堂。

此时，教皇正安静的坐在议事厅当中，他脸色平和，表现得处变不惊。

外面传来多次爆炸声，类似太阳的强光从窗户中射进来，房间内的温度随之升高。

一个又一个教会的高层感觉到不安而乱找借口离席，各人纷纷从圣堂的后门逃离灾难。

在场的人最终只剩下坐在主席位置的教皇，和坐在次席的圣女，里诺·塞万提斯。

里诺用手指轻轻敲响木制的桌面，在场负责护卫的教会骑士便了然于心，纷纷离开。

包括手抱婴儿的阿诺德。

最后才出去的阿诺德眉头紧皱，回头看着留在议事厅的里诺。

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抱着自己和里诺的孩子离开，并关上了议事厅的门。

教皇感叹道：“真是不太平啊。”

他今年已经九十岁，但依旧精力充沛，头脑清晰。

“听说最近多了不少要暗杀你的人，对吧，圣女里诺。”

里诺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向窗边。

她默默念道：“时候也差不多了。”

“你也像其他人一样，有急事吗？那就离开吧，我不介意。”

“不，我意思是，你是时候从教皇的位置下来了。”

从容的表情从教皇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几分轻蔑的愤怒：

“呵，外面的杀手是来杀你的，你却想让我退位？你难道是在怀疑我雇凶杀你，想要审判我？”

里诺没有回答，她看着自己的右手。握拳，放松，再握拳，再放松。

她轻轻一笑：“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反正外面的事情平息之前也无事可做，不是吗。”

里诺看向窗外：“这是关于我第一次杀人的故事。”

教皇内心顿时就高兴了，可是脸上却表现得比刚刚更加不满：

“请注意你的言辞，圣女里诺·塞万提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就应该从圣女的位置上下来了。甚至有可能会被贴上魔女的标签。”

里诺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

“那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不过，我并不记得餐桌上的任何一道料理。”

见里诺没有理会自己，教皇也懒得继续说。

心想着她把全部话说出来，有把柄在自己手里更好。

“和我同席的只有一人，他便是我要杀的目标。”

“餐桌上的料理估计很美味吧，他的手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不过他吃得很慢，或许是礼仪，或许是慢慢品尝。我不知道。”

“他在吃东西的中途好像有说过什么，但我连美味的晚餐吃什么都没有留意，又怎么会记得他说了什么呢。”

“不过我还是紧紧的盯着他，目光有时候会移向他手边的酒杯，偶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天我没吃任何东西，不是因为要杀人而紧张，当然也有。但更重要的是我右手握着一瓶小小的毒药。”

“现在回想起来那瓶子其实很小，但当时我却生怕他能从我手指缝之间看到我掌心里的毒药瓶子。所以我一直握着拳头，不敢拿起刀叉，更加不敢把手放上桌面。”

可能是里诺说得声情并茂，教皇的脑袋里就真出现了那样的画面。

这下他听得更入迷了。

“终于，机会来了。有人敲了敲门，把他喊了出去。我连忙站了起来，可是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把我吓得又坐了下来。”

“我看向那半开的门缝，我清晰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衣角。他就在外面，就在这扇门旁边。这或许不是机会。”

里诺的视线从窗外看向教皇，问道：

“你知道我这条手臂是怎样被砍掉的吗？”

教皇轻轻的点了点头。

里诺摸着自己的左臂。

原本属于她的左臂早已被天阅砍掉，现在这条左臂是女神的遗骸。

是撒旦帮她接上的，外面包裹了一层写满经文的布条。

“天阅，她跟我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前一天我们还有说有笑，但第二天她就能下定决心要杀死我。她能做到下定决心杀人，所以我应该也能。”

“真是讽刺，杀我的人给了我勇气去杀人。”

“我再次站了起来，走到那个人的位置。只要把毒药倒进他的酒杯，我就能完成目的了。可是这时候握拳右手却紧张得打不开。”

“我不断的回头看着门外他的衣角，怕他突然回来，又怕他从门外能看见我做什么。”

“最后我就干脆用左手去用力掰右手的手指，右手都变得通红了。”

里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做出和当时一样的动作。

“我成功了，我最终还是成功了。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高兴，反正心跳得很快，扑通扑通的。”

“说不定他回来之后会听到我的心跳声而暴露，我这时候默念着：安静，安静……”

“可是稍微让脑袋冷静下来，我就发现自己出差错了。那毒药是淡黄色的液体，我刚刚一不小心洒落了一滴在桌面上。”

“倒不是担心毒性不够，而是在那洁白的桌布上，那淡黄色的液体显眼得很。”

“要用手帕擦掉吗？或者在上面另外倒一些酱汁或者红酒掩盖？”

“可我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那个人就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大，眼睛看不清。又或者是因为这大餐太好吃了，那人没有注意到滴在桌布上的毒药。”

画面变得更加清晰，教皇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实际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你猜最后怎么样？那人居然没事，什么事都没。我最初是怀疑洒落了一滴，导致毒性不足。”

“但不可能，那是让人心脏出问题的药，吃下之后就会像突发心脏病一样死去。一个八十多岁老人就算死不掉，至少也会心跳加速，表现得不舒服。”

八十多岁的老人？

教皇突然就坐直了身子，皱起眉头。

“啊，对了。故事都说到结尾了，我居然忘记说我为什么想杀那个人。”

“是这样的，在那顿丰盛的晚餐之前，我收到了一个通知。呵呵，是通知，不是请求。通知说我要和这个人结婚，生下继任的圣女。”

这下怀疑变成了确信。

教皇顿时捂住自己的心脏，往后靠在椅背上。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想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生下自己的孩子。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外面的光芒热气已经完全消失，同时刮起了凛冽的寒风。

里诺慢慢离开窗户边，走向教皇。

寒冷的感觉既来自窗外的风雪，也是来自里诺那冰冷的眼神。

“我也不是那种一定要追求真爱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政治婚姻这种东西。可是啊，你不觉得恶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