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一并不想往老太太那边去，从她回到这个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就没释放过善意，总是冷冰冰的含着恨毒，像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但这种情绪掩饰得很好，只会在一些不起眼的瞬间暴露出来，柳一一是有察言观色的职业本能，不然也很难发现这种偏心掩饰下的恨意。

柳瑜晟就很难把偏心和仇恨关联到一起，他宽慰妹妹：“放心吧，上次静和哥也说过了，奶奶心里也知道错怪了你，咱们去打个招呼，总不能让长辈来给你赔不是吧？”

柳一一看他热心得很，也懒得驳他这个和事佬。跟着一路穿过两个院落，又走过一条长长的夹道，她忽然发现，二房跟老太太隔得很远。

兄妹俩到的时候舅祖母也在厅里说笑，柳一一发现她真是精力旺盛，居然这么会儿都赶到第二场了。

褚苍辰也安静地坐在下首，看到柳瑜晟兄妹进来，他冲两人微微笑笑，又低头专注审视内心去了。

柳老夫人的脸色冷了一瞬，又撑起冷淡来，柳一一被扯了扯袖子，她笑着问好：“奶奶好。”

“坐吧。”柳老夫人眼神都没瞟过来，只冷淡地扔下一句吩咐似的话。

柳一一被拉着坐下，也懒得再开口说些什么，柳瑜晟说：“奶奶，我记得爷爷有本相册的，我能不能借去看看？”

柳老夫人嘴角绷着，“都在小库房里，让哑巴带你去看。”

哑巴并不是真的哑巴，他是个七十出头的老佣人，因为从来不主动开口说话，就在柳家得了这么个诨号，久了，柳家人就都这么叫他了。

只有柳瑜晟不这么喊，他拉着妹妹拐到后院，看到窝在小屋里抽着烟的哑巴，笑着招呼：“老铁叔，我想进小库房找爷爷的相册，瑜菲想看看她小时候跟爷爷的合影。”

哑巴瘦得很，身上厚厚的羽绒服就像个罩子罩在他身上，他掏出羽绒服里面口袋里的钥匙，一言不发地撑着外套晃悠到门外，领着俩兄妹走到二楼上一道门前，打开来，里面是一间窄小的房间，堆着整整齐齐的一堆杂物。

“谢谢老铁叔，我们快点找，肯定不耽误你去吃晚饭。”柳瑜晟拧开门边的灯，又冲靠在廊柱上的哑巴道谢。

哑巴一直精心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抬手懒散地挥了挥，就转头面朝走廊外发呆了。

柳一一觉得这个老佣人很有意思，说他是个打工的，似乎也没干什么活，说他是个佣人，似乎也没多少敬畏主家的态度。

“真是奇怪。”走到里面，柳一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柳瑜晟小心翻看货架上的杂物，随口说：“老铁叔是爷爷的老部下，有过命的交情，他无儿无女，爷爷留他在这儿，就是让他养老的。你那脸子冲我甩甩就算了，可不能跑他面前摆大小姐架子。”

柳一一盯着货架上的杂物闲晃，“我就不是大小姐，冲谁去摆架子？”

看顶上有个册子有点像，她伸手一抽，不想旁边一溜全都跟着掉了下来。柳一一左右一阵兜，好在没什么易碎品，掉地上也只是凌乱了些。

柳一一翻开手里的册子，结果还不是相册，只是一本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