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很快地转过弯,站在车门口的曹明很快地看不见吴刚他们了,他坐回座位,将头顶在前排座位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大滴大滴地滴在了自己的裤子上,洇成了一片。
他在心里默默地呐喊:“别了,亲爱的!也许这是今生最后一次见你了!多保重吧,我是个被爱舍弃的人,我活着是为了得到你的爱,为了和你相爱相守。可是,现在,我只能放弃了!祝你幸福吧,我走了,身后是难归的天涯路,从此梦魂相牵,我却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良久,他从懵懂的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擦干了眼泪往车窗外望去,外面是冬季里苍白空旷的田野,更使得他今天的心情变得沉重落寞。
“是该离开了,早几年是抱着一份希望等她回来,期待着旧梦重圆,而今她已经走入自己的生活,我留在此处完全是多余的,也是伤心的。也许还会因为我的存在给她的生活增添麻烦。”他的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大股眼泪和一声哽咽去。他知道这一生都不能解脱出那个想爱她又不能爱的怪圈的折磨的。
回到家中,长着一双可爱大眼睛的女儿欢叫着扑过来,这是他唯一留在这个家里的希望和快乐的源泉,也是他难舍难弃的感情寄托。妻子依旧不冷不热地,瘦削骨感的身材,有点贫血的面孔,让本来就比他大两岁的她显得比他成熟老相。她做家务的动作缓慢而娴熟,见他进来,她也未问一句多余的话,从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她的心事,他也懒得管。
很多时候,她只是家里的一个摆设,即便是新婚时,他也对她毫无激情,那些在别的男青年乐此不疲的事上,他找不到一点欢愉,也就无所谓求欢,而她也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却找不到那个让他寄情的人,或者说无法找到她理论一番,所以也就不去计较。
很久以来,他们就已经这样平淡冷漠地互相面对了。这次对他出门几天不归,她也没有一句问询,即便有些怨言也是深深地埋在心里,不轻易表达出来。似乎她也习惯了这样的冷漠和平淡,但是他们从来不吵架,或者说吵不起来。
刚结婚那会,他一到晚上就去村子里找别人喝酒打牌,很迟才回来,回来了见她没睡,也不上床,就在堂屋里看电视,或者被他父母逼着进了小屋,他也只是坐在炕沿跟的小沙发上看书。即便熬到很迟,她也醒着,但从不去主动叫他,只是将头埋在被子里,假装睡觉,一个人默默流泪。很多次她觉得他知道她在哭,可是他从来不安慰,也不理睬,她赌气就干脆不哭了,逼着自己睡着。
这样的生活延续了几个月,直到有一天她往自己嘴巴里扔进了一大把感冒药,最后在迷糊中吐得黑天昏地的,被送往医院抢救过来,他才慢慢地有所改变,晚上再也不敢出去,留在小屋里看书,写字,并主动上床,钻进了她的被子。她在惊喜中有过抗拒,但是那种抗拒引起了他的努力,终于,他们有了一次像样的夫妻生活,并慢慢地延续下来,直到她怀上了孩子。
可是意外的,那个孩子在她一次上地打完农药的十几天后死在了肚子里,引产下来的时候都成了黑的。她哭的肝肠寸断,他也哭了,哭过后知道了细心地照顾她,等她身体恢复一点后,他又有了进一步的努力,并再次使她怀孕,生下了这个聪明可爱的女儿。
她发现他非常喜爱这个女儿,经常看着她发呆,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一份关爱,她才知道,他冷漠的背后,是那样的会照顾人,尤其是照顾一个幼小的孩子,要不是她清楚他的底细,甚至会怀疑他有过当爸爸的经验似的。那个孩子让他们的感情似乎加深了一些,但是,他总是有些什么让她捉摸不透。
夜深人静地时候,她常常听到他躺在被窝里轻声叹息,默默流泪的声音,白天却从来不表现出和什么人联系的马脚。她知道,是那个人,那个据说在他们毕业时爱得死去活来、却在高考后远行的人,还在占据他的心思,还在给他一点梦想。她曾经暗暗地在心里嘲笑过他的痴心妄想,反过来又为自己感到不平。
为什么?既然你们那样相爱,那就不要娶我啊,有本事追她去啊,既然娶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人家已经走了,难不成还会来找你吗?她曾看到过他们的书信,那些炽热深情的言语居然也让她忍不住流泪,她理解了他,所以更宽容他的恣意妄为,更体谅他的冷漠,甚至对他有点同情。一个失去爱的人是最痛苦的人,不是嘛?大家可以不同情丢了钱的人,但不能不同情一个丢了魂的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