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瘫了,说不了话了,你知道么?”
我质问他,三叔抿唇,这次没接话。
“我一辈子,我这一辈子都在追逐你,三叔,我跟着你的步调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现在,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人因我而死,三叔,三叔,你知道么?”
我有点语无伦次,话出口了才发现我居然在埋怨他。可我没法不怨,潘子的死,他的死,阿宁,解连环,霍仙姑,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我没法不怨。
我从生下来,从出生那一天就被拉进这个漩涡,一点点,一点点失去一切。三叔,我之前怨命运,怨汪家,怨你,可我现在,我不知道该怨谁了。
这个结局看起来皆大欢喜,可是三叔,我心里没办法做到放下。
我看着潘子的脸,他独特嗓音唱出来的那首歌不断在我脑海里环绕,我看着他,看到他满脸的血迹,他卡在石缝之间被挤压到变形的样子挥之不去,我看着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三叔看我,很平静“小邪,一路来你经历的那些三叔全都知道,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逃离他们,我只能这样做。”
“你知道么?”
我问,心里那些委屈似乎一下有了存放的地方。
“小三爷,三爷他也是不得已的。”潘子挠头,叹了一声“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当时不该同意三爷假死的。”
“他都多大了你还惯他?这么大人难不成连点事儿都承不住?”三叔看着我,沉默片刻,忽然转头点烟“我没法儿和你爸妈交代。
你回去之后别说见过我们,就当我们死了,就当你只是因为费洛蒙产生了幻觉。”
门外忽然传来拍击声,一个扭曲粗哑的声音在喊我名字,我皱眉去看,潘子一把拽住我,低声道“嘘,小三爷,别出声。这外面有奇怪的黑影,你把他们吸引过来了。”
潘子的手心干燥,粗粝,常年干粗活磨起来的茧贴在我皮肤上,触感极其真实。
外面那个声音还在喊我,潘子往那边看了一眼,那声音忽然停歇,拍击声也一同消失。
“我们一会儿下去。”三叔起身看了看秀秀,皱眉看过来“这丫头先在这儿放着,带下去太危险了。”
外面又一次响起拍击声,还有特别荡漾的铃声,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喊我,有点熟悉。
“不能拖了。”三叔把烟踩灭,神色凝重“潘子,我们杀出去。”
“哎,好。小三爷你放心吧,有潘子我在,你和三爷绝对安全。”潘子对我点头,转身从包里找枪,顺手甩了把刀过来,笑道“小三爷现在会用刀了么?”
我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虽然心跳依旧很快。
张家古楼的危险程度是小哥去了都要丢半条命的地方,三叔再厉害也只是个计谋上乘的普通人,他做不到在那种地方,安排如此周密的,把潘子带出来。
我看着他们两个蓄势待发的模样,不太想相信这是幻境。可是事实如此。刚才那一切,只是我心里最期望的结局。
可是人生,人生总是如此,它有自己的步调,无论你如何愿景,如何期望,该残忍的时候,它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
掌心被我掐的生疼,我看着那两个活生生的人,佩服起小喵的果断。
“潘子。”
我喊他,一步步走过去。他转头看我,应了一声。我揽住他的肩膀,手里的刀刺进他的胸口,他有一点惊讶,看看那把刀,又看看我,然后笑了。
“小三爷还是长大了,刀用的比我都好了。”
三叔过来拍我肩膀,看看潘子渗血的胸口,也笑,“这才是我好大侄儿,潘子,你这下能放心了吧?”
“放心了!”
潘子大笑,我把刀抽出来刺进三叔胸口,他也笑,不停说“小邪大了”,扭曲的铃音合着他俩的笑声不断旋转,我头晕目眩,看着他们,眼前开始模糊,感觉浑身都是湿的。
我转身走向紧闭的木门,喃喃道“潘子,我学会用刀了,你的小三爷没给你丢脸。”
“你往前走吧。小三爷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啊,别回头。”
潘子说着说着,唱起来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十九哇。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撒那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