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集的声音不紧不慢,李若却听得浑身僵硬,他分析得一点儿没有错,倘若顾遂远回来以后发现那块羊皮地图丢了,依照他那多疑的性子,自己那时候再想搬出去,便不可能了。
说不定,他还会把自己看得越来越严,到时候自己人在屋檐下,一年两年熬过去,若是自己再要闹着和离,照顾遂远的心机手段,他大可以慢慢除去自己的左膀右臂,再把她囚于流光院内,到时候,她就算想脱身,也为时已晚了。
陈集见她没拒绝,心知她恐怕已经动了心,于是便接着劝道,
“你如今还未和离,回李家长住也不像那么回事儿。倒不如,先住到相国寺里去,那地方清静,正好,我有个熟人在那儿,你若是要去,我还能替你打个招呼,留间院子给你。再说了,住在佛祖脚底下,也能去去晦气不是?”
他字字句句皆戳在了李若的心窝上,不过须臾,李若便不自觉被他引着点了头。
陈集负手在身后,两步跳下台阶,回身朝她望过去,眉眼间尽是笑意:
“搬出去的事儿,我替你想法子,保准不让顾家占到分毫便宜。你只需尽快找到那块羊皮地图就是了。”
李若心知肚明,他这是在和自己谈交易,什么时候找到那块羊皮地图,他便什么时候帮自己搬出去。
她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李若苦笑了一声,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没有陈集帮忙,她自己,是绝对没法儿于短时间内在保全名声、又找到合理借口的理由下搬出顾家的。李家固然支持她和离,但就如陈集所言,她拿走了那块羊皮地图,必定会身陷囹圄,顾遂远回京之前,她必须搬离顾家。
可她要是想以这未和离的身份长住李家,家族之中,必定会有人心生怨怼之言。
族中还有许多妹妹云英未嫁,自己贸然住回去,必定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不想带累旁人。思来想去,还是只能点头应下陈集的话,因为这是她眼下能得到最好的选择。
不过,她上辈子,可听说这人是个杀神。他怎么会在相国寺有交好之人?
李若抬眸,扫了眼庭下长身玉立的人,此刻,庭下如积水空明,月影错落,交织在他身上,叫他恍若谪仙,李若一时看得出了神,愣愣地把心中所想问出了口,“您为何与相国寺的人交好?世子爷您信佛?”
这话一出,李若登时觉察不对,她刚想要屈膝赔礼收回这冒冒失失的话,却听陈集轻笑了一声,“我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少年立于长阶之下,眉目如画,身姿如松,他朝李若回望过去,凤眸眼底的光几乎漫出来,“我向来不结交无用之人,相国寺那边如此,你,也是如此。”
李若愣愣地注视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错了拍子。
事情就此说定,陈集说,关于李若阿爹身死那件事的点滴始末,他会叫人整理出来后,连同答应给李若的护卫一并送过来,说完,他一刻多留的意思都没有,抬手朝李若拱了拱,这便一跃而出。
李若在亭中站了片刻,直至金枝从一旁的暗处站出来喊了她一声“大奶奶”,她才缓过神,带着人小心翼翼回了流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