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到了福州,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这可是您在船上时跟我说的。”洪清拿了万年先生之前的话来堵他的嘴。
万年先生哼哼了一声,顺带着横了洪清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严肃,便也没继续,只转了个话音嘟囔道,“这都是实话,我不说,你心底也清楚。”
“之前,夫人叫我跟着世子身边的公孙先生学东西,先生也和我提过一嘴这些。”洪清叹了口气,说道,
“先生说,当今圣上,太想做个名流千古的大圣人,这念头一起来,就止不住了。
这么多年,他一心一意要做个人人称颂者,又抵不过心底的惧意,成天担心位置被人夺了去,两边纠结之下,他就转错了念头、选错了方向,一时钻了牛角尖,到如今,再想出来,也是难了。”
公孙铸的原话是,皇帝太偏执了些,偏执的想要做千古一帝,偏执的想要成为人人称颂的圣人。
可这圣人,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人都有毛病,大事小情上,谁又能能做到完美?皇帝改不了自己,干脆,便去改别人。只要他一朝是皇帝,他的地位一朝不可动摇,那就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而对皇帝来说,他那些至亲手足,乃至于自己嫡亲的儿子们,也都是极有威胁之辈,他不能放任他们壮大,因为那会动摇他的皇位。
皇帝想做圣人,可他找错了方向,他没想过要让自己变成圣人,而是想让别人把他看成圣人。从始至终,他眼底心底,便只有自己一个,所谓至亲手足,所谓大齐江山,都只不过是他成为‘圣人’的一个工具罢了。
这些,都是公孙铸的原话,洪清头一次听的时候,浑身便起了鸡皮疙瘩,那也是他头一回明白,为何李若会对公孙铸那样敬重,又为何会叫自己跟着公孙铸好好学。
洪清把公孙铸说的那些话,挑拣着说给万年先生听了,末了,又感慨一句,“看人这件事上,公孙先生比谁都厉害些。”
万年先生低头啄了口茶水,“嗯,公孙铸确实不错,我也爱和他说话。但他也有眼神儿不好的时候,非说你们那位世子爷是个顶好的,这话,我可不爱听。”
这一句话,倒是给洪清压得接不上话了,只讪讪笑了笑,万年先生对世子爷的不满,他也不是头一回听了,有些话,他可不好往下接。
洪清不接话,万年先生也没往下接着说,只在心里头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说话行事才好。
俩人坐了片刻功夫,先前被叫出去换衣裳的杜鹃几个又婷婷袅袅地进来了,万年先生眯着眼睛上下把人打量一遍,十分乐呵地抬手,让他们先唱两曲儿。
两曲完毕,万年先生叫了杜鹃过来,问她多大了,学了多久的曲子。
杜鹃娇娇笑起来,软软的身子朝着万年先生和洪清服了服,“奴家今年就十六了,曲子是五年前学的,妈妈特意请了福州的老师傅来教导的,那位可厉害,原先,还是在宫里头当差的,还给先太后弹过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