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恶事做尽,最后还要给自己戴上一顶好人的帽子,既要好处又要名声,比那些纯粹的恶人更可恶。
吴蒙怔住,人宛如呆雁一般杵在那儿,陈集说的这些事,都已经是许久之前了,久到他甚至都记不清这些细节,他以为他都忘记了,也已经不恨了,可陈集说出来的一瞬,吴蒙心底还是涌出一阵酸涩。
原来他不是不恨,只是不能恨、也不敢恨。
陈集双手环在胸前,瞧着吴蒙,慢慢说道,“吴家不是第一个蒙受不白之冤的人家,也不是最后一个。你经历过的,这世上也有许多人在经历。
幽州屯军所的长生军里,大部分和你经历相似。郭永甫、胡十八.......他们皆是从世家子弟变成人尽可欺的、最低等的长生军,若不是由我接管,他们挺不过前年的冬日。”
“郭永甫和我说,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要铆足了劲往上冲,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当初不明不白死去的亲人想。他们心底都明白,皇帝不会心软,更不会良心发现。继续退让只会重蹈覆辙。”陈集声调冷厉。
燕王还是没放下挡在面前的手,吴蒙怔在原地,屋子里静悄悄一片。
又过了片刻功夫,燕王终于挪开了手,声音嘶哑地问道,“我明白了。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我不拦你。”
陈集眉头一松,瞧见燕王像是瞬间老了十岁的样子,到底不忍,放缓声音道,“我有准备,不会牵连太多人。如今他沉迷炼丹一道,上京人心不稳,不是我要让他如何,而是他已经德不配位。”
燕王极慢地点了两下头,“你这一回.......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斩草需除根。”陈集语气平淡。
燕王轻轻抽了口气,“你.......便是再怎么,他手上也有飞龙营,还有一批护龙卫在,王家瞧着是文臣,实际上,百年世家,怎么也有底蕴,贾家虽败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固安手头,必定也有东西和人手。
再一个,他,虽然不好。可这世上,多数人信奉天地君亲师,皇命胜天,若你就这么带人揭竿而起,只怕,上京内外的世家大族和王孙公爵,不会坐视不理。”
不管他从前怎么糊涂怯懦,如今这番话,却也是切切实实为陈集考虑。
“他被妖道蛊惑,作恶伤人。我是替天行道,不是师出无名。”陈集语气轻快,人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燕王噎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白着脸问道,“那个道士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我不屑用这样恶毒的法子,那道士是他们自己的人。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贪心太过。”陈集反驳得极快,燕王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瞧出什么破绽来,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