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仪抿紧了唇,疑惑地看过去。
便见沈宁带着两位哥哥,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就在沈凤仪的正前面,仿佛在这夜幕里等候多时。
“沈家沈宁,见过六姐姐。”
沈凤仪还是一动不动,绷紧了浑身。
沈宁笑了一声,对跟着自己从京都来的将士们说:“诸位,先前本将病了一场,忘记与诸位道清了,这位是沈凤仪,沈家的六小姐,我的阿姐,父亲沈国山的女儿。”
“六小姐。”
将士们作揖行礼。
战神之女,当得起。
元和皇帝想把她的阿姐放在苦难潭里揉碎、践踏。
她就要让阿姐风风光光地回家。
她为天下万民水深火热,也为自家亲人。
而这些日子,沈书白和沈钰在东境和将士们也没闲着。
这俩人,脑子一贯是好使的。
甚至还以东境之战,编纂成书,共分为三回。
第一回,东境大危,女罗刹雪中迷茫,不知何处是家。
第二回,沈将军从天而降,姐妹残杀发现真相。
第三回,战神之女被恶人利用,沈家血液促使她走向正道。
……
这俩人,不去写书,实在是可惜了。
沈宁知晓此事的时候,脑子里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但不得不说,这办法属实有用。
话本和说书,遍布坊间市井。
略加润色,世人定会为沈凤仪打抱不平。
只庆幸。
那晚的东境。
阿姐没有动手伤过百姓。
只伤了她一人。
不打紧。
她也差点害了阿姐。
……
沈宁笑吟吟地看向了沈凤仪,“六姐姐,你是沈家的六小姐,你要去哪?”
沈凤仪无奈地看着沈宁。
房中谈话时,沈宁看得出来,她把所知的全盘托出,然后想孤身一人走出东境。
一人一马一狂刀。
她想回雪女城,杀了副城主。
她想,为未曾见过的父母,添一丝荣光。
哪怕没能杀死,哪怕葬身副城主府,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砰!”
烟花再度响起。
昏暗的夜里,彼此的脸庞有几个瞬间是清晰可见的。
当烟花暗去,又看不清了。
只等下一次的烟火绽放。
“砰!”
轰然之声,带来希望。
“六姐姐,不要独自去擒贼。”
沈宁走到了阿姐的面前,伸出手,“我说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不管你是要去帮我大燕诛杀始作俑者,还是想去同归于尽,请你不要,一个人。”
沈凤仪望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只手。
她看得出来。
沈宁,两位兄长,都在为她做事。
老王爷说:“六小姐,老战神一生为国为民,安邦定国, 征战无数,是大燕唯一的战神,至今宝刀未老,国山兄之名,依旧能震慑夜里小鬼,列国之将。麒麟意志,战神烈火,沈家祖祖辈辈为护大燕,马革裹尸,英魂无数。六小姐,若这天下万民得知老战神的女儿,被贼人坑害,一日清福都没享过,担惊受怕过了前半生,好不容易姐妹相认,尚未归家,尚未认祖归宗,就要独自一人去为大义,只怕都会心中难受的。”
老王爷说话时,眼睛闪着泪光。
他和沈国山,算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如若易地而处,他一生为民,自己的女儿却被元和皇帝害成这样,实在是可恨。
而今晚的烟火和此刻布局,都是沈宁请来的。
老王爷眼角余光扫向了沈宁。
还记得,沈宁来找到他,作揖躬身,行了大礼。
“沈将军,这可使不得。”
“晚辈沈宁,请老将军帮忙。”
她要满城烟火。
她要留下阿姐。
关于这些事,沈宁都是有考量的。
东境战后,也需要一场烟火来使得生机蓬勃。
并且沈凤仪并不曾杀害东境的百姓。
老王爷对此是悉数答应,见其姊妹情深,颇为动容。
叹一声:沈家多出恩义辈!
……
烟如红霞迤逦于山河之上。
沈凤仪看了看沈宁的手掌,又看向了老王爷。
老王爷紧接着说:“六小姐,凤仪犹在人世的消息,已经送去了京都,此应喜讯,但六小姐过往详细写上,老战神和沈老夫人得知,只怕会无比痛心,无比心疼。他们此刻都很期盼六小姐回京,如若在不久后,收到六小姐的死讯,你可曾想过,对于二老来说,接二连三,晴天霹雳,会是怎样的灭顶打击呢?”
“为人父母,不能护子女周全,何等崩溃?”
“若还要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何等的残忍?”
“更何况,当年老夫人诞下六小姐前,老战神他亦为大燕征战,六小姐足月时方才回京,落得一身伤。凤仪二字,是先皇赐名,司天台甚至还说有凤星降临沈家,此乃祥瑞,是奸人嫉妒,趁沈将军为大燕的江山殚精竭虑,无从分心,特偷走六小姐!”
有些话,还是要旁人来说,才能解开阿姐的心结。
沈凤仪朝老王爷作了作揖,“晚辈沈家沈凤仪,多谢老王爷开导。”
“应当的。”老王爷说:“你是战神的女儿,是大燕的祥瑞。”
沈凤仪轻吸了口气,而后把手,放在了沈宁的掌心。
沈宁侧目看来。
沈凤仪看向她。
“砰!”
烟花绽放。
潋滟的光华之中,姊妹俩人,相视一笑。
沈钰、沈书白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松弛了下来。
还好。
还好。
还来得及。
……
京都沈家则因三叔沈国海之事不太平。
“魏老先生,老三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国祥满面焦灼。
匆匆来到沈府的魏老医师皱紧了眉头。
沈从武叹气:“怎么会怎样,魏老先生每次把三叔治得好了些,要不了几天,三叔就突然崩溃晕厥。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国山绷着一张冷峻刚毅的脸庞坐在堂屋。
燕云澈、沈惊风都在。
魏老先生看了看沈国祥和沈国山,便道:“老朽每次开药,三爷的身体都能好转,如此调养下去,虽不能恢复健硕,但正常生活是不成问题,只要不受刺激就好,诸位也知道,三爷最大的问题,就是心结。”
“不会受刺激的。”沈国祥说:“国海身边,都是自己家人,还请老先生,尽力治疗老三。”
“不是老朽不想治疗,只是不找到沈三爷垮下去的原因,对症治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魏老先生说:“老朽方才开了个药方,又用艾草熏之,双管齐下,沈三爷应当会好些。但还要府上诸位悉心照料,出不得差错才是。”
“老先生说的对。”沈国山点头:“定是有问题的。”
每次见好的人,怎么就突然又不行了呢?
“老先生。”燕云澈沉默良久,问:“如若有人,在三叔安好之际,以心结之事刺激,回回如此,是否会是现在这样?”
“若是如此的话,就说得通了。”魏老先生点头。
堂屋众人互相对视,却是不解。
一家人。
谁会去刺激沈国海呢?
“诸位——”
燕云澈环顾四周,缓声道:“不妨,演个戏,试上一试,揪出那背后的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