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经开了,李萱娘取下水壶,陆让如梦初醒,下意识的就要去摸水壶,被李萱娘一巴掌拍落。
又是陆让没体验过的事情。
陆家的人当然不敢这么对大少爷,万氏又一直把陆让捧得高高的,长这么大,陆让没被任何人打过,包括他亲爹。
没想过活到这把年纪,被一个能当自己女儿的女人教训了
“你不怕烫吗。”
李萱娘的语气并不特别,见陆让已经回神,便又重新坐下。
看起来什么都没变,陆让心里却悄悄裂开一道缝。
“李娘子觉得我有错?”
“当然。”
不论是疏于管教,以致后宅不宁,还是伸手去摸热壶。
陆让将茶叶倒入温过的壶里,清淡的茶香瞬间被激发出来,李萱娘微微点头“是雀舌香。”
茶是顺手拿的,陆让转过瓶身一看,果然是雀舌香。“没想到李娘子还懂茶。”
“我不懂,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附庸风雅罢了。”
李萱娘不欲多说,热水浇在茶叶上,香味进一步释放出来,沁人心脾。
陆让在一片茶香熏出来的雾气中看向对面的李萱娘,这个女人和他曾经见过的都不一样。
她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人云亦云,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个上了年纪的,叫做陆让的男人。
不是陆家的掌门人,不是荣宝斋的东家。
“李娘子今日怎么自己来?”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来荣宝斋的路我已经走过几次,丢不了。”
“他倒是放心你自己来。”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让看她,李萱娘不偏不倚的看回去,神情笃定,似乎能够洞察蒋毅的想法。
陆让缓缓道“你也放心吗?”
男人只要手里有钱,不管长什么样子,都会有人主动贴上去。
李萱娘似乎听见了什么奇怪的笑话,匪夷所思道“若连枕边人都不信,还能信谁?”
她说得如此笃定,以至于陆让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生活出了问题。
“你就这么信他吗?”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夫妇之道贵在持专,这点道理难道陆老爷不明白?譬如做生意,物价相等才能成交,一本万利的生意,做得了一时,做不了一辈子。”
“李娘子年纪轻轻,不想竟有如此感触,陆某佩服。”
“世人皆贪懒,若事事用心,不知能少多少麻烦。”
陆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很久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