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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这一趟到了掌灯时分才回宫,拒绝了华府老管家忠伯的留饭,重明上了车架,拢着披风抱着手炉,听着沿路商贩稀稀疏疏的叫卖声,半眯着眼睛假寐。
路上路过金水河的时候,金水河上的画舫都已经掌灯,灯火辉煌,莺歌燕语,远远的就能听到吴侬软语的小调顺着风飘过来,在这样飘着雪的冬日里,竟是别有风情。重明对这样的风情嗤之以鼻,但是并不妨碍在这样的冬日里,有着北秦淮之称的金水河畔依旧热闹非凡。
冬日里的黄昏很短,不多时外面的天色就完全黑沉下来,雪也愈发大起来。
重明有些担心:“阑干。”
瀚海和阑干今日都随行,这会儿骑着马随行在马车外面。听到重明喊他便凑近了车窗:“殿下,有何吩咐?”
重明将车窗推开一条缝,看着外面下的越发大的雪,眉头紧皱:“趁着还能出城,你带人去迎一迎大舅母她们,这雪若是连着下好几天,她们怕是要困在路上。”
阑干应下,掉转马头就往城门而去。
落霞和孤鹜在马车内侍候,听到重明这样说,不由也看了看车外。街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只有门前的灯在风雪中晃晃悠悠,在门前投下一片昏黄的灯光。
落霞冻得一个激灵,赶紧关好了车窗,搓了好几下手,转头一看,孤鹜还穿着秋日的衣服,看上去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孤鹜,你不觉得冷吗?”孤鹜对一起侍候重明的几个姐妹有问必答:“不冷。”
落霞一时被噎住,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聊下去。
重明失笑,落霞在四个侍女里时最温柔贴心的,孤鹜说话却是十分简明扼要,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堪称惜字如金,因而常常将人噎的说不出来话。
她正准备说等回宫了给她们四个一人准备一个暖炉,冬日里坐马车时可以用来暖手时,马车却突然停下,只听得外面雪地里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似乎还滚了两圈,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重明皱着眉头将原本的话压下去,而后扬声问瀚海:“瀚海,外面发生何事了?”
瀚海像是吞咽了一下口水,吞咽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十分清晰:“回殿下……”
他才说了三个字,外面又响起了同方才差不多的重物落地声,落地之后就是几声杂乱的咕噜噜的声音。
重明感觉不对劲,凑到马车前一把推开马车的车门,冬夜的风雪灌进车厢,车厢里顿时没了一丝暖气,放在案几上照明的灯被这风雪吹得明明灭灭,十分艰难的发挥着它照明的作用。重明还未适应风雪,便有一颗圆滚滚的还长着毛发的球砰的一声落在马蹄前,惊得马踢了踢雪地,使本来就在滚动的球又滚了几下,直接滚到了重明的马车边,沿途在雪地里留下了暗色的痕迹。
重明定睛一看,顿时心惊肉跳。
滚到马车边的球,透过乱糟糟的毛发,依稀可以辨别出布满伤痕的,几乎看不出原貌的,人的五官。
那是一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