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简单的祭祀行为,又为何避开众仆独自行动。这反常之举只能进一步暴露,她所求所愿皆不想被人知晓。
忽然沈眉拍向脑门,懊恼不已。
管事婆子交待送伞的差事,她忘了个干净。要知道现在她可是身份低微的小丫鬟,卖身契在主家手里攥着,说打便打,说卖便卖。
为了继续潜伏桃庄,下一秒沈眉整个身体扑倒在地,任由头发面颊沾满稀泥。再踉跄爬起,假意装作受伤,拖着右腿缓步拖行。
责罚固然逃不掉,她也没指望用此等伎俩,就能够蒙混过关,毕竟家有家规。只是旁人追问起,她有个托词就行。
等沈眉衣衫凌乱,故作凄惨地赶至西园。此时雨意渐收,天儿已放晴。
索性桃庄的赵老爷饮茶阅经,并未着急离去。不知不觉经书翻至尾页,抬头便瞧见这丫头满身泥渍,跌跌撞撞的窜进堂内。
听完回禀的话,赵老爷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倒是让身旁管家为了难。
按桃庄规矩,丫鬟奴才们失职,轻则赏几个板子,重则喊牙婆再行贱卖。而高门大户退回的人,定是办事不利或品性有差,试问别的主家又怎敢收用?
故而府里做奴婢的才战战兢兢,生怕自个哪里出错惹恼了主子,届时被卖到矿窑妓寨,下场自不必说。
管家跟随老爷多年, 唯恐失了人主之意,只得小心翼翼的揣测。见其手并未放离经书,又想到前几日出的意外,便大起胆子开口为其求情。
念在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何况也重重摔了一跤,姑且罚了月钱,好让她念着老爷恩情。
一番话甚是情真意切,处处为着桃庄为老爷着想。要不是碍于场合,沈眉真想竖拇指夸赞,果然生了颗玲珑心。
顺利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沈眉不再耽搁,目送老爷及管家走后,立马抄小路转回到下人房。
之前为躲过主家盘查,她压根没借巧力,实打实地摔在碎石道上。现如今灰头土脸不说,衣裳更是吸收了湿气,又闷又热如同裹着床厚棉被。
好在屋内并未上锁,沈眉手脚利索地换好衣裙,重新梳洗装扮。
一盏茶功夫,待她收拾妥当后,便打探着众仆踪影。
此时正值空闲时分,各房丫鬟媳妇们围坐在榕树下乘凉。这里三层,外三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人多口杂,自是说什么的都有。
尤其是后厨采办的吴婶,一张利嘴说开了花,丝毫不输天桥下的说书先生。
尤其是前不久,桃庄发生了偷窃事件,一查却引发了婢女自缢,闹得人心惶惶不安。而那时带头寻回遗失金钗的,就是这吴婶。
照老话说捉贼拿赃,若不是在小春寝间翻找出赃物,大伙也不会一口咬定,她就是内贼。
初时大夫人只是将人拿下,捆绑后关押在柴房,等天亮老爷回来后再行审讯。
哪成想当晚她便挣脱潜逃,原以为早已回家避难。恰逢翌日贵客临门,老爷和管家无暇顾及,没曾想居然在人工湖观景亭内,发现悬梁的女尸。
本来案子也不复杂,桃庄通知府衙后,派来的捕快与仵作稍作调查,很快便定了案——畏罪逃逸不成,自缢身亡。
可今儿吴婶因着阴雨闷热,连喝了几盅烧酒解乏。一张老脸本就涂红抹粉,再飞上两团粉韵,端叫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酒劲刚上头,就遇到丫鬟婆子们唠嗑。三五句浑说,吴婶竟抖出事发当晚二夫人亲自去过柴房,还逗留了不少时辰。
指不定小春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平地起惊雷!
虽说桃庄严禁私下议论此事,可架不住后宅女人们各怀异心,互相打探虚实。
连暗中偷听的沈眉也右眼直跳,忙将身子往山石林里藏好。
“吴婶,二夫人素来与人为善,自家姐妹怎会如此蛇蝎心肠?”
“是啊,前年我那挨千刀的娃腿折了,二夫人听闻,还花钱送来好几副草药。”
见她们疑虑不定,吴家婶子把脸一垮,嚷嚷着自个是那臭街巷的黄鼠精,没一句真话。继而往那泥面一滚,不住拍打胸脯,死皮赖脸的撒起泼来。
众女急了,打头的小媳妇忙陪笑道:“好婶子,这不是弄不明白,你老啊多担待!”
两个小辈忙上前搀扶,又请罪讨饶了一番,吴婶这才满意。
“那小春的死,又怎会和二夫人有关?”
众仆仍是存疑,况且这二夫人与小春本是骨肉至亲,平日里极为亲密,
“我呸!什么二夫人!”吴家婶子借着酒劲,吐露着怨气,“在老娘眼里,她就是个爬床的骚狐狸。”
一时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做声。虽然都是心里话,可她们还没傻到摆在明面上讲。
吴婶看似不明就里,以为是声太小才无人回应。
于是她凑近各家婆姨,叽里咕噜把之前蹲墙角偷听到的丑事,泼油面似的往外倒。
“那小春倒是个心善的,可惜为他人做嫁衣,到头来落得个如此下场。”
吴婶惺惺作态的取出手帕,往那干涩的眼角假意擦拭。并趁着这空档偷偷观察众女,心里盘算着再添一把柴,将火烧得更烈才行。
另一位也有些年岁的婆子问道:“二夫人还去为小春求过情,左不过一根钗子,料想也不会重罚。为何她想除掉自个亲姐姐。”
“这个嘛!”吴家婶子故意卖了个关子,勾起四周女人好奇心后,她才开口:“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