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几番辗转难安。
待拂晓时分,沈眉拾掇好起身,眼底周边泛起灰蒙。
刚向外推开门扉,迎面便与宋衍相撞。
“你夜里做了贼?”他不动声色打量完毕,揣着明白装糊涂。
女子兴致缺缺,并未搭理对方,自顾自前行。
寺院小径遍植梧桐,初夏已有花开,淡黄点缀于青绿中,煞是好看。
“放心,只是些许感慨。”她头也不回,怅然若失,“作为仵作,我深知生命可贵,故而不太认可某些言行。”
“凡事存在即有解,为何偏走极端毁灭的路。”
宋衍静静倾听,脸色微澜,眸光随之流转,最终安慰道。
“这世间,人各有所求。图名图财,也无可厚非。胸襟可如针尖麦芒,亦能装千里江山,端看取舍。”
佛教讲究舍身求法,割肉饲鹰,本是天大的慈悲。
若僧者处处计较,度量利弊,又怎会得道顿悟。智元方丈乃一寺之主,顾全大局承担重责,他又岂能横加阻拦。
想必官家听闻此举,或酌情惩戒五龙寺众僧。让暗地里兴风作浪,期盼佛教徒动乱者,霎时偃旗息鼓。
宋衍垂落眉眼,将话头转向旁处。
“获救的数名女童,现于前殿等候。邻近县城早发过告示,想来她们爹娘正陆续赶至。”
“嗯。”沈眉颔首加快步伐。
殿前挤满风尘仆仆,引颈张望的男女老少,甚至还有花甲老妪,拄拐佝偻倚立。
待女孩们收拾妥当,从殿内鱼贯而出,欢喜声叫嚷声此起彼伏。
“爹,娘!”
“闺女,我命苦的女儿。”
眼瞧骨肉相见,场面一时喧闹嘈杂。
可更多的却是绝望后的嚎啕,原本还抱有丝丝期望,终在这一刻彻底幻灭。
世间悲喜,莫不齐聚。
很快,人流如潮水般退去,台阶仅剩一名容貌艳丽,颇具异域风情的女娃。
她茫然无措,眼里盛满惊恐。
沈眉默然蹲下身,将团团揽进怀里,轻拍其背部。
记得小叶子曾提过,她来自遥远的暹罗,随父踏足中原经商。好似当爹的不幸罹难,而她也辗转各拐子手里,以期卖个好价钱。
只是从未见她说过话,应该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