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秋见沈归荑眉宇间有些不耐,知道她不高兴,赶紧出声:“段大人深受圣上器重,自然有要事在身,哪是我们能打听的,倒是没想到郡主如此关心政事。”
“这话可不能胡说,我哪是关心政事,分明是作为姐姐,关心妹妹的家事。前儿我听闻三妹妹与妹夫似有夫妻不和,担心的不得了,这才赶紧来劝说劝说。”
“要我说啊,夫妻之间需要磨合是难免的,更何况妹夫才干又如此出众,偶尔忽略了你也是难免的,作为妻子能忍……”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沈归荑突然抬手,还以为是恼羞成怒要动手,吓得她险些从椅子上跳起。
但没想到沈归荑只是随意地拨动了下鬓发,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的满绿翡翠镯子。
那镯子通体透亮色泽匀净,戴在她手上,更衬得她肤若凝脂,便是沈永乐见惯了好东西,也能一眼瞧出不是凡品。
许是太过显眼不止是沈永乐,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她的镯子,“郡主这镯子是新得的吗?看成色好生难得,想来价值不菲吧。”
“我也不知呢,今儿醒来就在手上了。”
沈归荑边说边转着镯子,一副娇嗔又苦恼的模样,“都与他说了好几回,我的首饰太多,他还偏爱送。”
“难怪听闻段大人每次办差回来,都要带好几个箱笼,原来都是给归荑准备的礼。”
“郡主真是好福气,我家夫君便是我央求了也不记得送,没想到段大人瞧着面冷,私下竟如此会疼人。”
她一句都没解释夫妻不和的事,却比说了还要管用。
见此对她不痛不痒,沈永乐更是气得牙痒痒,她的夫婿是个文不成武不就混吃的废物,当初知道圣上为沈归荑择的是段灼,便嫉妒的不行。
好在婚后就有传出他们夫妻不和的消息,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前几日得了准信,就跑来看好戏。
没想到沈归荑这么不要脸,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看着她如此春风得意,沈永乐冷笑了声,再次拔高声音道:“妹夫待三妹妹可真好,只是这人啊,得到了就容易不珍惜,最喜欢的还是那远在天边的旧人。”
沈归荑目光不移淡淡地道:“堂姐有话不妨直说。”
“妹夫难道没告诉三妹妹吗?赵五娘子不日便要回京了,哎呀,我该不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这声哎呀,可以说是将方才沈归荑的学了个十成十,阴阳怪气中透着幸灾乐祸。
有不明所以之人好奇道:“哪个赵五?”
“还能有谁,赵五娘子赵疏仪。”
沈归荑脸上的笑慢慢地冷了下来,原本懒洋洋地坐着,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竟下意识地坐直,绷紧了背脊。
她与段灼的婚事是陛下赐婚,成婚前她便听闻过段灼的大名,锦衣卫行事武断残暴,而此人更以狠厉毒辣着称,不靠家族背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其手段可见一斑。
即便她生来就是郡主,也与全天下的女子一样,曾幻想过未来夫婿是何等模样。
显然段灼与她心中兰枝玉树的翩翩郎君相差甚远,但胜在长相能力皆不俗,带出去见人不会丢了她丹阳郡主的脸面。
外加婚事办得轰轰烈烈,也算诚意满满,沈归荑便收起小脾气打算试着与段灼做夫妻。
可谁想,新婚当夜她竟知晓,段灼有个自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这个小青梅不仅知书达理貌若天仙,两人还曾私下定情,只可惜那小青梅家中似出了变故,她随父含泪离京,两人才不得不分开,而那人便是赵疏仪。
她心高气傲了一辈子,怎么忍得了这个。
气得沈归荑当场便要剪嫁衣,洞房花烛夜更是将人锁在了屋外。婚后亦是相看两相厌,即便同在一个屋檐下,等闲也说不上两句话。
但亲都结了,让她这么快又和离,往日与她不对付的人还不知要如何看她笑话。
待冷静下来后,便与段灼约法三章,在外需得顾及两家的脸面。
好在段灼与赵疏仪的事没多少人知道,人又离京多年,她继续当她的逍遥郡主,与段灼维持着表面夫妻的关系。
如今不单那作妖的人回来了,沈永乐还大张旗鼓的说出旧人的事,诚心要让她难堪。
沈归荑冷着脸,生硬地道:“她是个什么人物,回京便回京了,难不成还要我夫君亲自来知会?”
见她不好受,沈永乐就畅快,接着状若关切地道:“我这也是怕你蒙在鼓里不是,算着日子赵五娘子一行今日便能到码头了,你又说妹夫出城办差……这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沈归荑从不关心段灼办什么差,他们两一个月也难得碰上一面,上回见着还是祖母大寿,听他回长辈说最近都在外办差,这才随口一说。
谁能想到这么巧,她在心里把段灼骂得狗血淋头,嘴上还要硬撑:“不劳堂姐费心,我夫君是去捉拿要犯,可没这等闲情逸致。”
“三妹妹也别着急,想必妹夫不是故意的,等他回来了再细说不迟。”
不迟?
沈归荑从未受过如此大辱,阴着脸,手已经摸到了桌案上的玉盏,心中盘算,一会打哪儿更解气。
只是不等她动手,就听楼下街道上传来嘈杂声。
恰好有站在窗边透气的宾客,闻声看了眼,随后诧异地咦了声:“这不是段大人吗?后头还跟了辆马车,是不是来接郡主回家的。”
沈归荑蓦地松开手指,带着些迟疑起身,几步到窗边俯身跟着往下看。
只见一队红衣缇骑护送着一辆马车,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马车旁的身影。
他身穿飞鱼服手握绣春刀,背脊挺拔端坐在通体漆黑的烈驹之上,明明骄阳似火,他周身却有股生人勿近的冷厉。
这时夏风携着热浪拂开了车帘,露出了张清婉柔弱的脸庞。
围观之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等沈归荑有所反应,耳畔便传来沈永乐幸灾乐祸的声音:“哟,这犯人长得好生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