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从属甚是狂妄。
借助萎靡无力的烛火,在光明的边界上反复践踏,来来往往。
周湛的影子,也自此而张牙舞爪,变得丰富狰狞,如魔如鬼。
仿佛在无意之中,便暴露了这位总是面表温和的精壮汉子,那种潜藏于心底里的真实噩梦。
“我不信这话,首领。”
真是乱开玩笑。
你跟我说,一个能直接调遣军事力量,对辖区内部进行血腥镇压的存在,是那种吃斋念佛,凡事以慈悲为怀的大菩萨?
不会吧?
脑子这种东西,应该也没有罕见到这种程度吧?
“如果有机会,如果时机成熟,您肯定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即便他面前这位,是十八区现在的独裁之主。
可晁九的态度,却仍然与其先前的言语一般,既无所谓,又无所畏惧。
针锋相对的言语甚嚣尘上。
但换而言之。
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往往也屹立于某种坚实的基础之中。
比如说,他对自己的聪明和敏锐的极度自信。
在王田的身边待了这么久,这位非常清楚,他面前的现任区域首领,到底算个什么样的人。
往小了说。
只因为自己说了几句私底下的实话,就要把他直接弄死的事情,周湛即便去了半边脑袋,也绝对做不出来。
“人人平等,是我的毕生追求。”
“让所有人都回归到平齐的基础之上,也算是其中的平等之一。”
精壮汉子的眼眸微微低垂。
嘴上的言语,看似并没有直接回应晁九的话。
但其中真意,在眼下的几人听来,也算是昭然若揭。
徐成的身影稍有颤动。
像是没有料到,那位会选择以某种迂回的方式,默认了晁九那赤裸而真实的想法。
毕竟。
这善恶之地,是一个远不同于先时代的环境。
其下属一块区域的发展,也可以抛开一定的生产力束缚,选择通过那种不掠夺内外各区资源的方式,跳过原始积累阶段,直接发展。
但这位铁石心肠的首领,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呢?
他最为痛恨的,就是如第四区的世家一般的,不劳而获之徒。
“我在你来之前,已经决定,辞去暗桩组织首领一职。”
“不过,与此同时,我也借由这个身份,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北上暗桩,南下部队,务必小心谨慎,缉拿南街内一切缉罪师走狗,十五岁以上者,勿论男女,皆于中央广场,进行公开审判。”
“凡有奸淫掳掠,巧取豪夺,草芥人命之作为,皆受理如实检举。”
“无人检举者,我向其道歉。”
“不但归还一切损失财务,还可以在这次过后,给予其职业者的身份。”
“可若是有一人检举者,则剥夺半数家财,分配房屋及工作。”
“达十人检举者,则剥夺全部家财,分配工作。”
“如有三十人检举者,那不但要剥夺全部家财,而且那些个检举者,还可对其各打一鞭。”
“生死勿论。”
“若是上了五十人检举,枭首。”
“被八十人检举,腰斩。”
“再有百人以上检举,则由你亲手为之,凌迟撒盐。”
总有些人抱有着一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倔强,那便就不要埋怨自己最后,沦落到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地步。
周湛眯了眯眼。
低头垂首间,眸光明明灭灭。
既然在数个钟头以前,那些个先贤烈士死在他们眼下的时候,都仍然不能激发出这些人残存的血性与良知。
那还不如直接打散抹掉,借着镇压叛乱之名,使他们这些在这八十二年间,占据了大量资源的蛆蝇蛀虫,重新跌入他们眼里的尘埃之中,献出一切。
总归那群南街里的人,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所谓贵族。
跪在地上,卖祖求荣的高贵种族。
跪谁又不是跪呢?
“从今往后,你就是暗桩组织的首领了。”
有时候,揣摩人心,真的是一种非常值得投入的事。
晁九眨了眨眼。
在耳畔的言语中,呼吸微微凝滞。
“你的代号是什么?”
高高举起的手臂,就像是突然泄气了的皮球一般,于周湛的安排里,直接轻轻落下。
顺带着摊开手掌。
露出了里面非常甜蜜的糖。
“昙花。”
晁九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什么多余的神色。
在解释完自己代号后,他也终是难得的补充了一句,作为某种舒缓与安慰。
“昙花一现的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