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推进男女平等,强制每一个人都参与到劳动中来,剥夺他们大部分的闲余时间。”
“与此同时,给予他们可触的向上阶梯,明确宣传职业者之间,必然会出现一定程度的生殖隔离的现实。”
“在同工同酬的前提之下。”
“通过教育和体制,一面宣传“为公为己不为家”,一面给予所有人相对公平的争取机会,使得职业者的地位,全部通过竞争得来。”
“比如?”
“考试,测验,划标准。”
青年没有犹豫,心中敏捷的思绪,自是早有准备:
“通过心理学与社会学,设计出最能激发人们斗志的阶梯,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次努力,必将得到回报。”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最好直接用定期调出数据排名的形式,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每一分钟的努力,每一秒钟的努力,到底都能得到多少回报。”
“如此一来,大部分人都能在奋斗中,为十八区全心效力,而同时减少对家庭的时间和精力投入。”
“宗族势力以血缘亲情为主的根基,也就不攻自破。”
很美好的幻想。
就像是在封建时代,提议建立一个人人温饱的大同社会。
“缺点是什么?”
周湛不置可否。
只又是一问,像个谜语怪。
“时间长,变数多,对待社会生产力的要求极高,而且,也非常容易催生出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被猝而要求的思索,实在是无法顾及全面。
张和稍稍一顿。
终是在呼吸之间,偷用了半息的光阴。
冲刷大脑之余。
顺便,也是理了理后续言语的思路。
“而且这个东西,必须维持十八区处于第一梯队的强势,并且还得自找麻烦,树立一个极为强大的敌人。”
“一方面以优渥的待遇,防止顶尖职业者外流,一方面,也能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给予他们闲不下来的目标和稳固团结。”
“这就是以后的事了。”
周湛的神色稍稍满意。
但与此同时,他也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个东西,肯定不是现在的十八区,能够在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
精细的社会运作,必定伴随着相对应的社会生产力。
很明显。
十八区穷得连贼都怕被偷,当下里,是不可能建立起相对应的成熟体系。
“还有没有?”
他笑着开口。
端是明知故问。
“第二。”
张和面色如常。
只在握手下垂之际,摸了摸手里未曾交还的丝质文书。
“禁止宗族子弟成为职业者,所有职业者,必须无父无母,无亲无子。”
“再以十八区的公有资源为基础,结合体外胚胎培养技术,从小到大,摸索出一套相对工业化的胚胎培养体系。”
“这样的话,就无需倚靠他们这些凡俗子弟,便可以直接通过教育体系,得到一群相对无私的精锐之士。”
这无疑是一种非常有诱惑力的东西。
可控。
忠诚。
且相对而言,肯定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
但与第一个一样。
它的缺点,仍旧是时间和生产力。
“这个东西起码需要三四十年以上,而且也没那么多有足够精力的人,来照顾这些新生的婴儿。”
周湛摇了摇头。
说话间,稍有些玩笑的语气。
“你就不能提一点现实的东西?”
“摧毁。”
“什么?”
“用十八区的公有体系,摧毁宗族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张和的神色一下变得很冷。
冷到他身边的周翻,都有些汗毛竖起的轻微战栗。
就像是个手无寸铁的书生,立在了一头猛兽身旁,血脉深处的恐惧,让他提心吊胆。
不过。
也是了。
这位无论再如何变化,到底到底,也还是一个天性漠然的人。
即便被点着了心底的火焰。
可在张和的身上,再蓬勃汹涌的火焰,也是一种内外皆寒的火焰。
“其实说到底,这个和前面的东西,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血缘关系带来的,只是某种便利和信仰。”
“如果要拔除他们。”
“我们只能用制度去破掉这些便利,用更为贴合且高等的荣耀,去替代和摧毁他们的信仰。”
“比如?”
“比如职业者上下五代亲属之内,包括父子爷孙,兄弟姐妹,侄孙舅爷等,只要出了他一个,就不允许出现另一个职业者。”
“废除所有私庙,统一设立公庙,按照贡献排序祭奠,除了统一的公祭以外,禁止私祭,以示虔诚尊重…”
青年稍稍犹豫。
“其实,如果还能加入性格测试,将那些如王统领一般的人物,从即将加入职业者的队伍里面剔除出去,那是最好。”
“再用教育手段,弄个小几年,催生出一批孤勇敢死之士,前两个设想,也就可以慢慢完善,直接拔升起来。”
周湛稍有些被打动的思索。
他眨了眨眼。
内心的计较,似乎是在比对着某种得失。
但在张和看来。
这位更像是在蓄积底气,激发他那种偏激到了极致的思想风暴。
“我觉得你说的不错。”
许久未曾铺展的肉翼掀起狂风。
仿佛某种上古时代的神奇宝物,在幽幽千年之后,再度迸发出原来那般夺目的力量。
“但其中详细的东西,恐怕要你费心,稍稍改上一点。”
时日无多的英雄,终将会提起屠刀。
只不过,自他准备手上染起血色之时,便已放弃了所谓的后世声名。
可说到底,那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毕竟“人”这种生物,总得立足于当下,才能够畅想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