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两面性。
比如救人的手术刀,也可以成为恶徒眼中的行凶器具。
在长达八十二年的反抗时期。
要说宗族势力这种东西,对暴徒们全然都是好的,那肯定不至于。
毕竟反抗时期的宗族势力,大多也都依附于缉罪师组织,不可能在明面上,对那被定义为暴徒的十八区职业者施以援手。
但反过来说。
说他们全是坏的,那也肯定是偏激过盛。
旁的不讲。
就周湛本人,可以在暴徒联盟的两位首领以及大部分高端战力战死之后,直接成为大多数暴徒的领导者,并且非常顺利的,便继任了暗桩组织的首领一职。
这和他的亲叔叔——前联盟首领周岁,肯定是脱不了关系。
毕竟,“血脉亲情”四个字,是基于生物的本能,为了传承和繁衍,所诞生出来的原始信仰。
其具有天然的凝聚力与亲和感,也进而在先时代里,催生出了大众意义上的家国意识,在无数次的“复国”运动中,堪称某种星火传承的典范。
周湛知道。
这种跨越时间长河,即便历经岁月沧桑,也依旧被人认同和追随的东西,到底具有多强的力量。
可他同样知道。
基于血脉和亲缘关系,进而滋生出来的私欲和腐败,到底有多么深远。
远的不说。
单单说第四区内部。
不也是因为第一区垄断了高层资源,使他们暂时挫败,各个家族之间又有强弱易变,这才进而导致了这种便宜了十八区的平白内耗?
但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要真到了自己头顶。
谁都知道,就周湛这人举起的改革利刃,可就没有听上去那么轻松无力。
“我不同意。”
在场的所有暴徒里,恐怕只有王田与张和二人,才有点率先发言劝谏的底气。
尤其是前者。
他本来就是准备数个月后走人,直接铁了心的休闲养老。
你这时候搞个打击宗族势力,到最后他回去面对自己的父老乡亲,难不成还能奢求对方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要知道。
宗族势力可不是个阶级。
形象点来说,它更像是一个从上到下的阶级系统。
因此。
并不是说,只有那些最高的既得利益者才会去拥护宗族,而是就算不是最高的既得利益者,那些宗族中的普通族人,他也会去拥护宗族。
这就是精神和文化长期浸染之下,所带来的某种东西。
短时间内,肯定是难以变革。
当然。
难的是温和变革。
“还望首领三思而后行。”
出乎意料的声音,自是引人侧目。
周翻偏了偏脑袋。
在与张和对视片刻,又再看了眼边上的虚弱青年后,心下里,颇有几分惊诧之意。
这…
这徐成的站队,到底是哪一边的?
怎么王田得罪完了,又来换了个口味,开始批判起自家头领的思索?
他不知道两边讨好的结果,就是两边都嫌吗?
真是个被吹出来的智者。
还不如我老周有用。
“眼下的时候,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
“南街那些人一顿去除,就是成百上千的去。”
“影响之大,又是数倍、乃至十数倍有余。”
“您也知道,我们十八区的总人口,也不过只有十万左右。”
“加上这些年里,第四区的有意控制,新生代人口比重明显偏小,二十岁以下者,不过一万左右。”
“亲近宗族的人群是大头,宗族的首脑人物又是些长辈,一旦碰了,那万一对方怒而罢工,我们总不可能还拿着刀,逼人去做事吧?”
不知道周翻内心评判的徐成,言语非常坦荡。
自那日里与王田闹僵之后,他的意见,就少有了那种和前者一致的时候。
大多数即便赞同,也只是秉持着一种默然的态度,呆愣不言。
像现在一般的直抒胸臆,相随维护,倒又是一遭罕见的破冰之举。
但很显然的是。
王田现在,对其私自将府库钥匙递出,直接交给周湛换取权力的行为,非常非常痛恨。
在交叠了自家弟弟的断臂未好后。
这股痛恨,便直接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