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婉宁提起朝臣时,高骏铭不屑地说:“有的不过是一些落井下石的小人,人情冷暖、炎凉世态而已。”
他盘坐在地上,用草棍戳着坚硬的地面。沉思片刻,抬了抬头说:“婉宁,以你的为人,你不会像他们一样,跑到牢里来看我的笑话。你该不会就是来探视我的吧?”
“叔父,您永远都那么聪明。婉宁就是想听您亲口跟我解释。”
“解释什么?”
“高家和李家是世交,又要缔结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叔父您想不明白吗?您却在父亲贬官的时候煽风点火。”
“即便如此,也要有主次,有先后。”
婉宁恍然大悟:“叔父的意思是以高家为主?是啊,从我父亲贬官的时候起,您就得逞了,只能以高家为主了。”
“就算我不为了自己,没有私心。你的话感觉上说得也对,但我告诉你,可以一损俱损,不会一荣俱荣,皇上又怎么会让朝廷两大重臣结为姻党?当时你父亲贬官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于皇上,于高李两家都是一件好事。只是我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将他贬去四川。你父亲是时运不济。”
“确实,贬不贬官,决定权在皇上。可叔父您烧的那把火也不小。”婉宁含着泪说,“后来左令鸿要直接害死我父亲,您竟然没有阻拦。高李两家可是世交!你们平时争斗也就罢了,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您却见死不救。”
说完此话的婉宁,已然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眼泪扑簌扑簌落下。高子昂也蹲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微叹,随后将她揽入怀中。
高骏铭很果断:“此事我不知道。他是出于私人恩怨要害人,我怎么会知道?他又有什么必要告诉我?再说,他决意要害人,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就更不会告诉我了。你以为朝臣之间是真心处朋友的吗?都是因利而聚。我跟老左家的关系,如何能赶上跟你们李家?好歹我们两家也有准姻亲这层关系。”
婉宁听此话,心里稍稍舒服一些了。半晌起身说道:“婉宁又何尝不是顾念两家的情分?我老早就发现叔父您挪用贡品,高家的某些物品并不是一个臣子能享用的规格。您原本就权大势大,若再加上挪用贡品,这在皇上那里会被判死罪。可是我并没有向皇上揭发此事实。”
高骏铭凝想片刻,说:“你李家的财产,拿回去吧,这段时间就当我替你管理了。”
“您处心积虑就只为这些财产?您跟我说一句,我会不答应吗?我父亲到现在都还没有翻身,叔父,婉宁希望您能去父亲坟前说声‘对不起’。”
她见叔父沉默着,又说:“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您就唆使他人到皇上面前罗列罪行,陷害他。如今人都去了,你还要用钱财笼络官员,污蔑他。致使他死都死了,仍要背负恶名。我们是准亲家,又是世交,您于心何忍!您一次次让人寒心,可是父亲仍旧对您一忍再忍。他不惜自己名誉受损,将万贯家财悉数相送,只为了闺女能在高家好过一些。叔父,婉宁希望您去给父亲道歉,这要求过分吗?”
“你父亲那儿,我去过了。至于说你想恢复他的名誉,这只能由皇上说了算。”
婉宁猛地转向他,她很惊讶。半晌,反应过来,说:“好,叔父,我相信您。相信您面对亡灵,不会说假话。我会试着在皇上面前,替您开脱罪责。”
此时两三个狱卒过来晃悠了几下,虽然嘴上没有说,大家都明白他们是在催促探视者,探监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高子昂隔着牢门又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后,两人便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婉宁心绪挺复杂。从前那么恨叔父,如今见他深陷牢狱,竟有些于心不忍。至此,他也答应了自己的所有要求。
“婉宁,你说要替父亲开脱罪责,我认为不可操之过急。”坐于婉宁身畔的高子昂突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