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顾自地饮下一盅酒后,并没有立即放下酒盏,而是拿在手里把玩。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眉间微皱,突然问:“你们高家跟周才人不是什么远房表亲吧?你是后来才收才人为义女?”
“皇上英明。罪臣不敢欺瞒皇上,就是几个孩子瞒着罪臣瞎胡闹,后来捂不住。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罪臣也只好顺了他们的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皇上您喜欢才最重要,又何必一定要计较她的身份呢?您跟才人也算是成就了一段人间真情。”
皇帝抬眼看他:“爱卿不必担心。既然朕没有因为才人的事治任何人的罪,又怎么会事后找补呢?”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您这问得,确实把罪臣吓得够呛。”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才人她已经怀了龙子。是她希望孩子无虞,才请求朕等胎儿坐稳之后,再公诸于世。”
“罪臣明白了。原来皇上您能饶过罪臣,没有让整个高家受牵连,还有周才人的一份功劳。”
两人各自饮下几盅酒后。
皇帝陷入沉思,良晌,他再次抬眼:“跟你说说也无妨。朕用想的就知道,过不了几天,你的岳丈大人就会出面为你求情,到那时倒显得朕不通人情。”
还未等高骏铭答话,他又说:“再说了,我们这么多年同僚、君臣,饶过你,就不能有朕的一份功劳?”
高骏铭只低低道:“罪臣何德何能!”
“老臣一个一个地离去,朕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你猜,朕前些天见过谁了?”
“还请皇上明示。”
“裴梓牧。怎么?不记得了吧?”
高骏铭一怔,道:“他!裴文静的儿子。皇上,求您不要吓唬罪臣,这一把年纪了,经不住吓。又是在大牢里,这种阴森森的地方。他不是死了吗?”
皇帝一笑,说:“既然你问起,就跟你说说。其实他没死。当年朕用掉包计换出裴梓牧,他活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朕罔顾国法,徇私情?”
“罪臣不敢。”
“当时,王乡绅的儿子王俊皓强行玷污女子确实大错,朕认为裴梓牧打死人情有可原,可对方来势凶凶,草草地给他定罪,根本就没有解释、说情的机会,明眼人一看就是想要了他的性命。若不是找了个替死鬼,他早晚也是死。朕便想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救出,当年的替罪羔羊秦怀英入狱后不久便死去。所以,你们就认为他跟他父亲双双赴死。这回一听你被抓,他便跑了来。”
高骏铭没好气地说:“裴梓牧一定是落井下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