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易的眼神蓦然又冷下来,漠然地继续将床捋整洁,好在南予意也没有将“感化”江易这件事看得那么简单。
“睡吧。”
江易对着南予意说了一句,转身拿起那张小板凳挪到角落,摆上一鼎半人高的丹炉准备炼丹,屋子实在太小,一张床刚好,两张床便有些勉强,南予意跟着江易风餐露宿两个月,也知道他无论哪种窘迫环境都不会与人挨在一块睡。
他思量一番,躺下来将身子正对着江易,一双紫眸注视他好一会,才缓缓合上,大抵是这两日都紧绷着心神,也累了,没多久就彻底熟睡过去。
江易倚靠着墙,聚灵点丹火,取出几味药材丢进炉中,又拿着装满一玉盒的丹药放在腿上,时不时扔嘴里嚼嚼着。
“你不累吗?”
道万千问了一句,他的语气已经不再夸张轻浮,从江易和梁弈谈判来看,江易对杀菅白露这件事是板上钉钉。
他有些担忧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是这具身体,恐怕也很难敌过那个女子。”
“你是不是猜到她是谁了?”
“很难说。”江易答了一句,“但,取灵法、鸶神阵皆是李家之法,既然是李家人,她就必须死。”
道万千不由皱眉道:“江易,你…杀性是不是太重了些?我倒不是要拦着你复仇,只是你一对上李家就这样思虑不稳,以你现在的境界,难保道心将来会出岔子。”
“若是每一次都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去制敌,纵然有一百潭圣泉也不够你重修经脉,这样无疑是下下策。”
“我知道。”
“……你…知道?”
江易对此毫不在意,垂着眸恍若是在说与他不相关的事,语气也十分飘渺,“如果一身仙骨尽碎便能换来李家灭亡,那么早在百年前,我就该这样做……可惜,世间难求悔果,亦苦亦难万般磨,经此能取回笙乐铃,那便不算亏。”
“我觉得这不是一桩好买卖。”
“不亏便是好买卖。”
道万千无言,“……”
过了一会,他有些不解道:“李家嫡子,应修无情道,怎么偏生你这般鲁莽的心性?”
“因为我不修无情道。”
自他幼时,父亲便对他十分冷漠刻薄,尚有不足便要挨鞭子,少则十,多则百,他年幼不懂,皆归罪于自己不够刻苦,故而逆来顺受,对此也并无怨言,但要修无情道,需先斩血亲之缘,这一点他无从接受。
李玄宵对他本就厌恶至极,不修无情也不会改变什么,或许连激起他一丝失望都不足,即便不修无情,他也做到了傲然众生。
但那有什么用?
无论他如何选,如何做,那个称作他父亲的李玄宵,从未正视过他一眼。
如今,他往昔想拥有的,都已然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