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父亲的相遇,是一场机缘巧合下的施恩与报恩。
他有黄绿色的磷光眼瞳,平日里成熟稳重;但入夜修行时,银发披肩,撩起前额,如妖似魔,是难以形容的魅惑,自然女人缘很好,也因此被某些族长厌恶,对他恶意重伤。”
红夫人本就五官明艳,此时又红霞氤氲,美丽得叫人忧伤,“曾经风头正盛,论玄武、家业,远胜过今日的第二家族,于是他想一家独大,就与第一家族抗衡。
结果意外落败,当着十大家族的面,他自裁了断;暗地里,却将自己的内丹交予我,嘱咐我存入岩浆之内,重铸肉身。”
“女儿别急。”红夫人抚摸小丫头的脸颊,很是慈爱,“他即将重生归来,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也近在眼前。”
这番话、这份情,夜深人静时,红夫人总在脑海萦绕。她无人倾诉、无处抒发,只能一遍遍地酿造,犹如一壶老酒,饮着醉着,成了魔怔。
“此处没有外人,你我就母女相称吧。”红夫人满是期待。
可惜小丫头叫不出口,只低着头红脸。
“母亲这儿还害羞呢。”红夫人刮一下她的小鼻子,想给她爱的抱抱。
小丫头却有些闪躲:“怕被人看见。”
“您记得我的生日吗?”小丫头歪着脑袋问,看起来很乖巧,
“于家侍从们是按月份一起过生日的。生日会很热闹,于家会买很多礼物给我们,而且我生日的那个月份最特别,周围的商家还额外送可爱的小物件——这样过着过着,我就忘了自己具体是哪一天。”
“这个不重要。等你的父亲回来,我们再好好给你补过吧。”红夫人轻巧地带过,但某些话,却反复提起,
“于家虽然带你不错,但千万不要忘记:他们不曾善待你的母亲,还四处抹黑你的父亲。所以在于家的日子里,你要谋取信任,收集情报,替我们赢下主动权!”
“我会多留一个心眼。”小丫头点头,“我想院子里一个人转转,您忙吧。”
……
院子太大,小丫头孤身其中,显得几分单薄,也几分清冷。
兜兜转转,她走进一间女儿房。满案台的琳琅珠宝、小玩意儿,名贵也趣意盎然,显然是有人精心布置。
小丫头只来过几次,却清晰记得每间房的归属:这是宸家千金、宸喆妹妹的闺房!
她很羡慕,就拿起其中一件兔子式的头饰比样。
“真好看。”小丫头放进口袋。
“大胆!”一个男声呵道,“你什么身份,也敢这般光明正大地闯入我家珠珠的房间!”
宸喆凶神恶煞,把小丫头兜里的小兔发夹掏了出来:“这是我特意在‘诚心坊’定做的兔子式样,谁许你占为己有!”
“原来是‘诚心坊’的手艺,怪不得如此精致。”小丫头叫了声“哥哥”,“我是红夫人的女儿,也是你的妹妹,我叫——”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自始自终,我只有一个妹妹!”宸喆粗暴打断,还掀翻满棋盘的翡翠润玉。
小丫头愣在原地,直到他唤来侍从,这才慌不择路:“不要找人赶我,我自己会走!”
此情此景,宸喆神色复杂:她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他不承认,也不接受,但若说会找人赶她,倒也做不出来。
刚才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只是袖子拂过的不小心带倒,他想叫人收拾,却被她误会。
他有些无奈:自己不是无情之人,何况今天还是这小丫头的生日。
……
小丫头一口气跑回于家,泪光隐隐,大口地喘气才勉强忍着:自己的母亲竟然不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的生日,还做出一脸的母女情长;那个哥哥更是容不下她!
她觉得委屈极了,委屈地蜷成一团——
“原来你躲在这儿偷懒。”一个小伙伴拍拍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小丫头抬起头。
“今天‘诚心坊’庆典,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今天生日的姑娘家,以后每年都可以去那里选喜欢的礼物,数量不限!”
小伙伴目光炯炯,“于家这么多的小侍女,就你和小美是今天生日,大家超羡慕你俩!”
“真的?”小丫头不敢相信,“‘诚心坊’怎会如此大方?”
“大方的不是‘诚心坊’,是这背后的主人家。”小伙伴与家中老人走得亲近,知道的信息相对更多,“这个‘诚’字,是‘宸’的谐音,所以是这大方的是宸家大少。”
“而且这位大少特别有心,之所以你们的生日月份会有额外的商家馈赠,也是他有意为之。”小伙伴兴致勃勃,
“你还小,入不了成熟男人的眼;他可能是钟意小美。”
小丫头噗呲一声就笑了,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
……
夜晚,皓月当空,小丫头坐在僻静的花园,活泼极了。
“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开心?”男子拿出生日礼物。
他陪她过每年的生日,却不见如此的兴高采烈。
“我既有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有同母异父的哥哥。姐姐一直带我很好,而我哥——”小丫头眯起眼睛,像一只满足的小雀鸟,
“我哥虽然嘴上说得凶,实际对我这个妹妹却几分上心。”
小丫头别着才从“诚心坊”拿来的兔子发卡:“我想假如他只有我一个妹妹,是不是就光明正大地爱护我了?”
“小小姐长大了,会为了一个目地而讨厌一个人。”男人做了一个摆手的杀式,“要不要我——”
“不要不要,”小丫头摇头,“我都不认识她(宸珠曦),怎么讨厌她?”
“我在于家长大,不会轻易讨厌一个人。”小丫头顿了一下,又想了想,“但今天就好像有了一个不喜欢的人——那个以我母亲自居的人。”
“从她把我遗弃到了于家大门前,我就是一个孤儿、一个侍女;以这个身分来说,于家待我很好,里面的生活和平而友善。而那个女人屡次打破这份宁静!”小丫头在男人身旁转圈,
“拿着一份我不曾经历的苦难,许我一个从不曾感受过的阖家之欢,要我做她的棋子。而她近在咫尺,连自己怀胎10月生下来的孩子,是哪天生日都忘却了,是不是很可恶?”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正视男人,但这种落寞,像打开的香水,清风徐来就漫开偌大的空间,连着树叶似乎也瑟瑟叹息。
“红夫人的做法确实失了一个母亲的本分。”男子简单解释,
“于家那边,他与你的父亲立场对立,一纸终审复核,轻巧的把原本还算平坦的家族复兴之路,搅得无比艰辛,也导致小姐(小丫头同父异母的姐姐)的母亲离世。”
“但我在这里过得很快乐,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大家庭,我不想亲手破坏。”小丫头一抹狡黠,“这一次,你们披荆斩棘,我坐享其成,可好?”
“好,别脏了你的手。”男子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在心里,他把她当成可爱的小妹妹,心疼还来不及呢。
“但——”小丫头起身背对男子,眼瞳泛起蓝绿色,宛若月光下的碧水寒潭,高傲而冰冷,“有些人,终究养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