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伯又深入一刀,文牧痛昏过去,枝伯重新擦拭血水,如此反复,直到割开筋肉,看见骨骼,一阵揉捏之后取出三截细碎的青铜箭头,早已失去原本的颜色,粘染上血肉。
在此期间文牧不知醒转来、昏过去几回。
此时,四人的额头和脸上都满是汗水,而文牧的箭伤处红色的血液还在不停流出。
“庸医,放下烛台,拿白纱紧按住创口。”
见识过枝伯的医术,步缺已不再因“庸医”这样的贬词露出不快,加之是为了文牧,所以完全按照枝伯所说的照做。
枝伯打开酒葫芦,将浊白的酒倒在手上,拿过一段白纱擦净了手,开始翻捡起药篓,最后挑出几样药草,浇上浊酒,送入口中,咀嚼起来。
等嚼成了碎末,又在手掌上吐出,揉搓成一块,叫步缺让开,将药草拍在文牧的创口上,文牧受痛,挣扎起来,米端赶紧按住,极度虚弱的文牧又睁开眼醒过来。
枝伯拿起白纱给文牧包扎,等到包扎完成,血液并未渗出,让米端和步缺暗暗赞叹。
“劳烦老先生了,”文牧费力地说着,想要起身拜谢,却是不能,最终放弃,“敢请老先生多留几日,待病体稍痊,能够好好致谢。”
“老夫闲游惯了,本不欲前来。看到君侯意志,因此相救,当不得谢字。我现在就请求告辞。”
文牧见枝伯决意离去,便不再相留,用右手指着帐中悬挂外衣的木架,那上面挂有一块白玉:“先生执意,我不敢强留。但救命之恩,理当感谢,架上的白玉,不值几何,权当谢礼。”
枝伯笑了笑站起身,背上药篓,推辞说:“白玉配君子,这我可受不起,告辞了。”
米端向枝伯拜礼,步缺也趁机向枝伯道歉,请求原谅自己的无礼,枝伯摆了摆手,径自往帐外走去。
米端急忙跟上,经过帐外守卒时,低声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守卒跑开,米端紧追两步赶上枝伯,却不与枝伯平行,而是稍微落后半个身体。
走到中军营门外时,米端上前拦住枝伯,拜礼之后说道:“先生肯施救援而不求谢礼,是先生高洁;而将先生强行绑来,是我的过错,请先生无论如何能够让我弥补过错。”
说完将腰间的佩剑解下,双手递给枝伯。
枝伯放声大笑,许久才停下来,说道:“君子我当不起,武人也不是我能当的,我还是做我的游医更好。”
米端见枝伯不接受,只能作罢。
这时之前帐外的那名守卒喘着粗气跑来,怀中抱着一个封着的陶罐。米端上前接过,守卒转身回去守帐。
“先生若是不受白玉,不受佩剑,请收下这罐酒吧。”米端因为抱着酒不能行礼,但言辞还是恭敬得很。
“你是叫我抱着这罐酒回去?”
“我替先生抱着即可。”
米端因为抱着酒略显滑稽,完全没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严。
枝伯看着米端,叹了口气说道:“我住野原山深处,回去之时要攀山涉水,越岭援木,怕是无法带着这罐酒。不过,美酒之意,不能相却。”
说完枝伯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拧开封口“咕嘟咕嘟”一气喝完,随后放下药篓,从药篓中选取一片大叶,卷成漏斗状,示意米端放下酒罐,敲开封罐的泥土,一股酒香四溢而出。
枝伯放正酒葫芦,以药叶为斗,米端抬起酒罐,直到倒满为止。
枝伯嘴馋,当即又喝下“半葫”,直叹“佳酿”,米端就又重新倒满。
枝伯意足,站起身挂好酒葫芦,将药叶嚼碎咽下,也不告别,转身就走,微微的有些醉意,走路踉踉跄跄。
“先生,你醉了。”
“不必相送。”
“先生……”
“不必聒噪,我有酒足矣。”
“先生,你的药篓。”
“不,是你的药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