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多远,文才就转过身来向无善和炎雅拜别,而后望着宫城方向行去。
等文才走得远些了,炎雅始终还是想不明白文才话中的意思,就又问起无善。
却听无善隐晦地说道:“文兄洒脱超然,不拘一格,若不是身在王室,而是一国之主,定是一个了不起的明君吧。”
炎雅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再继续追问,拉着无善的胳膊,向着原咸集走去。
尽管文才有过交代,但关于王室公子醉卧鼎园的传言仍旧如流水般漫散开来,当日近晚之时,卫公米缨急急入梁宫,想要拜见文旭。
文旭还在为米缨祭典之时的不敬耿耿于怀,本不想见他,文才此时也在一边,就劝文旭还是应该见一见,并且一定要克制住愤怒,表现得如同对待其他诸侯一般。文旭点了点头。
米缨入见文旭,见文才在一边,心中暗叹时机不妙,但仍跪伏于地,问天子圣安。文旭轻抬右手,以示免礼。
“王上,臣有事容禀,请屏退左右。”米缨站起身来,正色道。
文旭不知米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对左右挥了挥手,一众仆役正准备退出殿外。
“王上,臣之事紧要,只能和王上一人说起。”米缨补充道。
“文才乃王室之人,是孤的族弟。”文旭提高了声量,一众未退出的仆役都身子一颤。
“此事正事关公子文。”米缨一点也不怵。
文才见文旭的脸上已经升起怒意,忙轻咳一声:“既如此,臣弟告退。”一边走一边给文旭使眼色,文旭看着徐徐后退的文才,神色慢慢恢复如常。
米缨见所有人都退出了大殿,这才开口说道:“下臣今日午后空闲,就到集市上逛了逛,听到大家都在传说,说公子文夜醉鼎园,击鼎作歌,甚而舞姬相陪,是对武王大不敬。”
还没等米缨说完,文旭已经皱起了眉。鼎园有小门,特制钥匙由王室掌管,这个只要读读梁朝正史就都知道,而文旭更知道,现在这把钥匙在文才手里。
对于文才,文旭几乎视同亲弟,所以尽管知道他总是偷偷到鼎园,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现下东窗事发,米缨亲自告状,轻易也揭不过去。
“或许只是人们闲暇,编来的谈资吧。”文旭说这话时自己都显得底气不足。
“王上,臣遣人已查明,此事确实无疑,公子文言行无状,亵渎鼎园,是亵渎天下,不从严而治,不足以平天下之愤。”米缨进一步逼宫道。
文旭听到这里,心中冷笑一声,天下之愤。
“那就把文才斩首于市,再示众三日如何?”
“这……”米缨一时语塞,他倒是想要说出“君无戏言”的话,但到底是不能。在米缨原本想来,一通贬斥或是罚俸,都已经是打了王室大大的脸,就算文旭和文才感情再笃,也免不了要处罚,但他实在没想到文旭一开口就是斩首。
在米缨抬起头时,刚好看到文旭眼角的冷笑,心中一下子明白过来,正待要接着说话,却被文旭提前打断。
“孤教育不严,竟使族内有此败类,孤应当脱冠自罪,领着族人远遁深山,将这中原的天下,连同梁丘王宫,一并让贤能之人,这样可以了吗?”
一席话让米缨惊出一身汗来,文旭平常脾气是大,这在中原国家中都不是什么秘密,但像这样欺祖而大逆不道的话,米缨却从未听见过,一时间也忘了跪下请罪,只一个劲说着“不敢不敢”。
文旭上前一步,接着说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久闻卫公大能,不如就接了这天子之位,改朝换代吧。”
米缨听到这,额头冷汗直冒,“噗通”一声跪下,大呼道:“臣忠心耿耿,一心为梁室威严,王上的话,是杀臣啊。”
文旭听到后,缓缓说道:“是孤失言了,还请卫公不要见怪。这样吧,卫公,公子文去敲了敲鼎,你也去敲一敲,也去唱唱歌,请舞姬跳跳舞,孤不怪罪你,就当听一个笑话,如何呢。”
米缨只拜伏在地,嘴上一个劲地说着“臣谬言”。他想起恭王时期公子旅的事来了,后悔这趟进宫告状,本以为能羞一羞王室,哪想到文旭说话不管不顾,反倒让自己掉坑里去。
“既如此,孤乏了,卿且退罢。”文旭挥了挥手。
“王上,臣日前有疾未愈,不能行礼,就此告退。”米缨尽管迫于文旭话里的威势,但心中一股气到底不平,想着哪怕只借机发泄出一点点也好。
米缨离开大殿,饶有深意地看了文才一眼,转身而去时,狠狠甩了下衣袖。
“文才,你滚进来。”文旭的喊叫声从大殿内传来,米缨此时已走远,倒是听不到了。
“王上。”文才有些纳闷为什么文旭生这么大的气,从话语间看来还和自己有关,就不敢言笑,跪在地上,等着文旭的进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