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将她放在炭盆旁边的椅子上，她身上的雪化了以后浸湿了衣裳和头发，湿哒哒地贴着皮肤令她感觉更难受了。

而王氏入屋落了座之后就看着柳煜，眸中略含讽刺，冷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自己这些年愧对疏疏，如今她回来了，你恨不得将过去的亏欠通通弥补回来。

实际上你犯下的错误永远也没办法更正。

当年你不顾我的反对，不惜违背祖训也要将那外室抬进门，她死后你一气之下远赴边疆，与潘氏只做表面夫妻，多年来貌合神离。

当年疏疏走失你难辞其咎，为此多年来你对莺儿鲜少关怀，如今你为了弥补过错便一心偏袒疏疏，却又似乎忘记了莺儿也是你曾尽心疼爱过的孩子。”

柳煜一时间沉默下来。

叶凝之死一直是埋藏在他心底最隐秘的疼痛，那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爱到自私，爱到偏执，爱到无法忘怀。

多年以来，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明媚的姑娘，笑起来比盛夏的阳光还灿烂。他看着清莺越来越神似叶凝的容貌，常常会感到恍惚，似乎总是在提醒着他心爱之人早已不在人世，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

他是有点害怕看到清莺的，这是他无法开口言说的隐晦。

而疏疏的归来似乎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局面，曾经他为了叶凝的孩子忽略了真正的嫡女，带着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的愧疚，他不忍再让疏疏受一丁点的委屈。

可到底，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做到过一视同仁，无论是对叶凝和潘氏，还是对清莺和疏疏，他心中的天平总在无形之中会偏向弱势的一方。

王氏没看一旁柳疏疏难看的脸色，指了指可怜兮兮缩在一边的清莺，继续道：“你们只知道一味地指责她，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着想，她从前是多么单纯善良的姑娘啊。”

柳乘风宽慰地按了按柳疏疏的肩膀，不悦地道：“祖母，人是会变的，就因为您是看着她长大的就要偏袒她吗？你这般将疏疏置于何地？”

“我偏袒？”王氏气得冷笑一声，“呵～我若是偏袒她就不会等到现在才发作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年来莺儿待你如何？你可对得起她对你付诸的真心吗？”

“我……”柳乘风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反驳。

可他心里还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的，正如柳丞霖所言，疏疏这些年在外颠沛流离，吃了许多苦头，如今回到府中是该好好补偿于她。而清莺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自该多谦让包容疏疏一些才对。

王氏似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轻嗤一声，又各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柳煜和始终低头不语的柳疏疏。

“我年纪大了，可还没有糊涂！府中诸事我早已放权不管，但莺儿是我的孙女，我由不得你们如此不断折磨她！

她并不欠你们什么。

以前你们人人都看似对她好，却不过是将对疏疏的愧疚强加在了她的身上，你们没有一个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她就只能说服自己去站在你们的角度去考虑，让自己接受，现在呢？真正的疏疏回来了，你们就理所当然的叫她让出位置，逼着她对所得的一切感恩戴德。

她不愿，你们就怪她贪心，怪她不懂事，怪她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们就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她。

可是我的囡囡啊，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不小心投错了胎，生错了人家，不明真相的就被迫顶着别人的身份过了这么多年啊……”王氏说着，渐渐有些哽咽了。

清莺更是潸然泪下，瘦弱的身子缩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团，模样好不可怜。

柳乘风刚被王氏一通话说得心生了几分愧疚，看到她如此模样，顿时便心软得一塌糊涂。

柳疏疏这时说道：“祖母，三妹妹怕是冻坏了，不如让她先回去歇着吧。”

她只字不提脸上的伤，诚恳的语气，全然一副关切的模样，顿时让柳煜和柳乘风又开始举棋不定了。

他们记得一开始是疏疏先受了委屈的。

王氏微微眯眸看着她满面的真诚，抿了抿唇。到底都是自己的孙女，她不好偏心得太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