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朝落败,他却不能阻止家族的倾颓。他早该想到的,以他们谢家的家风家训,必然誓死效忠皇朝,宁死不屈。倘若这一天很快到来,那他无疑是陷家族于危难之中。
可正如他从小顽劣不堪不听家长训导,同样的,长大的他亦只会追随自己的理想而去,百死不悔。
于是自然而然,他将全部希望落在表哥身上。他想当然的认为如此聪慧的表哥一定会尽全力保下家族。
他盯视谢翡琤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表哥,是我以前太想当然了,我一直以为即使天塌下来也会有你顶着。而你那么强,绝不可能会输。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表哥,你为家族做了那么多,其实整个谢家,压力最大的就是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不是为家族而死,我希望你为自己而活。”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谢翡琤见他真情实感的哭出来,既心疼又欣慰,“好了好了,不哭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从出生就背负了整个家族的未来,他当然不能独活。
“人各有命,有时候不能想当然。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们谢家平平安安。只要,只要打败了遵诏军,或许我们家就能稳定下来。”
谢容如的哭泣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哭泣起来,声音似乎更大些。一想到这个,他更加情不自禁的难过,皇朝气数将近,表哥应该比他更能察觉吧。
一年后,又是一年深秋。祝常明坐着车驾前往建泰城。
那里已经变为了战场,可惜皇帝的行宫搭建到一半就停了工,现在城里只剩偌大一个空架子。祝常明带领遵诏军赶赴战场,才刚到战场就见建泰城硝烟弥漫,城内大面积被夷为平地。
他们驻扎在城内,如今刚刚攻占建泰,过几日皇朝援军定然从东西二侧包围上来。
三日后,远远的就看到远处如蝗虫过境。
乌云积聚,不见天日。远处的金甲没有日光映衬,显得灰暗无光,正如蝗虫一般来势汹汹。
“正法将军,劳烦你守住西方了。”
武德明向祝常明拱手,曾几何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现在却如此老成,也才过了寥寥几年。他不知对方经历了什么,但即使只是偶然联想一下也明白。
一个人突然从没有名气的普通人摇身一变为叛军首领,而且还是传言中会颠覆执掌大权近万年的皇朝。不可谓是不非凡。
这期间经历的变故必然不少,大概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吧。虽然如此,巨大的变故可能塑造人,更可能摧毁人,他心里并没有任何不服气,因为若换做他经历一切,必不可能如对方一样沉着冷静。
祝常明眼见着敌军越来越近,眼底如深潭一般深不可探。身形板直,表情不为所动。猎风呼呼撕扯着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就站在城楼的最高处,迎接着敌人的到来。
来者是早已被撤职的原金吾卫上将军,如今的护吾大将军。他是姚不避的师父,传说中最擅长使刀的刀客。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寒洲剑,心脏如战火中的擂鼓般强烈而有节奏的跳动。曾经他也挥动过寒洲剑,可惜只差一招就能拿下此剑,如今这把剑在他手上,这大概是宿命的对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