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月余,阿昭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憔悴下去,速度快到像是盛开后旋即又凋零的花。
姬亦其有些慌了,他跑去看望阿昭。
阿昭在屋中歇着,原本胖乎乎的小脸瘦了几圈。
见姬亦其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摇摇头:
“阿其要做个爱笑的大夫。你老皱着眉头,病人会害怕的。”
姬亦其赶紧从苦瓜般的小脸上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
“我听阿爷说过,有个地方叫游方谷。那里的药草,什么病都能治好。”
“真的吗?”阿昭也笑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阿昭好像并不相信他的话。
他没有说谎,阿爷确实是这么跟他说的。
姬亦其从阿昭那里回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路过东院时,他远远看见姬筇正在翻看医书。
第一次,心里有了动摇。
从兄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阿昭的病,他应该……能够医好的吧?
肯定能治好的!
他这样想着,像是给自己打气。
当姬亦其再一次去看望阿昭时,他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眼前形容枯槁蜷缩在床上的男孩,让姬亦其不敢相信这就是从前那个生龙活虎的阿昭。
这次,两人都已经说不出什么开心的话。
“要是有机会,你替我去游方谷看看。”半晌,阿昭慢慢开口。
姬亦其垂下眼帘:“到时我们一起去看。” 他只是听说过,他连游方谷在哪里都不知道。
沉默许久,阿昭用暗浊的眼睛看看他:
“阿其,我想活下去。”
“你会好的。”他看着阿昭,很用力地点头。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疑问,若是用上医义坊最好的药,人怎么也不可能衰竭得这般快……
回来的路上,他去了东院。
“我已将他的药停了。”姬筇把混在药草中的几根枯叶拣出,信手放在一旁。
姬亦其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
“这病已然不可治。”
“还可以用药的。”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用了好药,还能维持的,对不对?”
姬筇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帘看他一眼:
“这么做没有意义。”
姬亦其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姬筇口中说出的。从兄之前不是一直对他讲,一个大夫,应该尽全力治病救人的吗?
“可他自己想活下去!”小脸涨得通红,他还想争辩。
“阿其,你将来是要做大夫的。”姬筇将挑拣好的药草敛起:
“生死一事,大夫比病人更清楚该如何抉择。”
姬亦其立在原地,眼见着姬筇的房门在他眼前慢慢闭上。
一切深信不疑,最终皆是幻影,所有美好之物,总是转瞬即逝。
后来,他果然成了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可世上,不会再有那个顶好顶好的酿酒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