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钟遥耳边的声音终于也响了起来,她有些紧张,却也有些兴奋,连忙凝神去听。
她耳边响起的却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钟遥分外困惑,为什么别人的心魔看起来都那么像一回事,自己的却是相声贯口?
没有心魔可以不说,没必要这么滥竽充数吧?
但她听着听着,肚子竟开始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修仙之人往往常年辟谷,单靠汲取天地灵气便能行动自如,钟遥在外奔波了这几日,也是粒米未进,她虽然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却也觉得腹内十分空虚,好似差了些什么。
只听耳边的贯口已经念到了“山鸡、兔脯、菜蟒、银鱼……”,她越发觉得饥饿难忍,手脚无力,那声音魔音入脑,令她不得不去想象各种鲜美的菜肴。
……大意了。她心想。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盘盘香喷喷的山珍野味,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抓起来便咬了上去。
钟遥咬下去,觉得口感不对,猛然惊觉,神志清醒了片刻,这才发现自己咬着的其实是谢云深的一只手。
她松开嘴,看见谢云深的手上竟已被她咬破,出现一个圆圆的压印。
趁着这片刻清明,她连忙扒开雪地,双手胡乱地在脚下的灌木丛中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果子,借着雪水胡乱擦了擦,吃了起来。
她一连吃了数十个果子,才觉得肚子有了底,耳边的声音逐渐隐去,连带着她的神志也清楚了许多。
却有数滴鲜血落在她面前的雪地上,洇出一片鲜红,钟遥一抬头,看见谢云深正紧紧捂着胸口,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唇角血迹正一滴一滴地落在白雪上。
“喂,你怎么样,”钟遥拉了拉他的手,却发现他手上满是冷汗,指尖冰凉,“我不知道你听见了什么,但你记住,无论怎样,都别回答,好吗?”
谢云深咬着牙,微微点了点头。
他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与折磨,捂住胸口的指关节已经发白,双眼通红,竟渐渐氤氲开浓重的疯狂。
钟遥被他的眼神惊得脊骨一凉,谢云深重伤许久,她几乎要忘记此人还是一个被封印了上千年的大魔头。
眼看谢云深的神志即将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若他在此地发狂,在场众人怕是都会调转矛头转而攻向他们二人,更何况现在林子里还隐匿着一只操控人心的怪物。
她连忙紧紧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说:“你若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你听到的东西讲给我听。”
谢云深紧蹙着眉,艰难地摇了摇头。
“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愿意帮你分担这些痛苦。”钟遥轻轻搭上他捂着胸口的那只手,“你说吧,我在听。”
谢云深闭上双眼,顿了良久,轻轻开口:
“……那个声音问我:你的眼睛还在痛吗?”
钟遥还未回话,血红色的枝条突然凭空出现,直直向她抽击而来。
看来这怪物已经失去了它的耐心。
但枝条还未近她的身,便已被谢云深的气刃斩落在地,只见那纸条在地上挣扎片刻,竟化为一条黏糊糊的红色肉条。
“这好像是……舌头!”钟遥惊呼。
谢云深:“它是从前面来的,我们走。”
钟遥担忧道:“你的伤没问题吗?”
“无妨。”谢云深拉着她向声音来处寻去。
二人寻着声音,疾行而去,拨开面前的树丛,来到声音出现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面前是一棵巨大的树,树干笔直,直插云天,树冠巨大,向灰沉沉的苍穹伸展着鲜红的枝杈,仔细看去,却发现这枝杈上生着的却是一条条的长舌,正迎着西风缓缓摆动。
树干上则是一张唇面干裂的巨口,口中都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被卷去的那些人被灰白的网状物包裹起来,倒吊在树上,仍深陷于幻境之中,又哭又笑。
“劫。”谢云深掌心凝聚气刃,说,“你小心些。”
居然是劫?钟遥不禁仔细看了看树上这张血盆大口,心想上次见它还只是个大眼珠子,现在就变成嘴了。
人家重生都是一整个一起重生,它怎么居然是分开的?是不是后边还有个大鼻子或者胳膊腿之类的在等着她?
谢云深已经和那枝条缠斗在了一起,枝条攻速极快,令人眼花缭乱,但他手中气刃寒光迅疾,倒也没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