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道路极其狭小且弯道横生,你注意看路牌,千万别走到阑尾里头去,要不然只怕再见不得天日。”
孙仙梁闻言大喜道——“冯兄,原来你也被妖怪吞到了肚子里?”
冯老道大怒——“喂,我说你这个高兴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也被妖怪吃了你很开心么?”
孙仙梁此时已经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眼前逐渐的清晰,终于认出了自己眼下的所在。
听众人讲了静眺如何奋勇的将自己救回,脸上虽还能强自镇定,心中却已经如风吹海涛生。
他缓步来到静眺的面前,此刻小道士依然昏迷不醒。
孙仙梁伸手揩去他脸上的血污,却见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此刻扭曲成了狰狞的样子,牙关犹自紧咬。
胸腹间的一口气至今未松,腋下挟着那把观主佩剑,整个人紧紧的绷住,似乎还在努力的拖着自己。
一阵哀伤袭来,让孙仙梁难过的口不能言。
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他最不成器的幼徒,他贪生怕死好吃懒做不思进取顽劣成性。
可当自己执意要守卫这座白云观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自己的身旁,加入到一场绝不可能胜利的战斗中来,最后被逼成了这个样子。
他扶着剑环视四周,看到众人或坐或躺,个个面如金纸气息凌乱,除了自己之外,竟无一人可以站立,心中悲痛尤甚。
再一内视己身,发现浑身上下的经脉断的断裂的裂,丹田气海乱成一团。
这一具躯壳已经是残破不堪,即便是从此后勤加保养,自己的寿命恐怕也超不过一两年。
他迈步来到香案之前,松手弃剑于地,缓缓跪倒在蒲团上,按照全真仪轨恭恭敬敬的行礼如仪。
看着列位祖师的造像默然不语,半响后方痛声道“各位祖师在上,弟子孙仙梁……力尽矣”。
祖师依旧微笑不语,似乎座下弟子正在做日常功课。
那一刻,孙仙梁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进而对这座自己终生厮守的道观产生了怀疑,他轻声的喃喃道——“玉石俱焚呐,值得么?”
冯老道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值不值得?我说当然不值得。
我自己的命比外面的整个世界都金贵,我儿子的命比整个京师城都金贵,我火神庙门下随便一条人命都顶得上别人家一千条命。
只可惜我这么看老天爷却不这么看。
在他的眼里,我们都只是沙盘上一粒粒的砂子,是盆中一滴滴水。
他大手一挥,我们便在命运的洪流中翻滚碰撞,丝毫不能自己。
命数到处,使爱别离;使求不得;使生老病死;使命运如窄巷、冤家在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