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蔓延开来,诸位龙族眼前一亮,看见有五彩花朵遮天而坠。天女、金刚、璎珞、宝树等等一时俱现,漫天菩萨携无量光明而来,立地之处顿成佛国。
绣鳞儿拔脚欲走,却觉得脚上牵牵绊绊的。
她低头一看,却不知何时有一枝牵牛花已经连枝带蔓的爬到了自己的脚上。
牵牛花艳如丹朱,衬得素足纤尘不染。那花静静的趴在她脚趾之间,为如玉肌肤更添七分颜色,更难得的是全然不见半分突兀,仿佛自来便该如此。
“我箱中首饰如山,却不及这野花一朵!”
绣鳞儿心中突生一念,这即将迈出去的一步就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来,低头看着那朵花沉醉不已。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只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诵经声从僧二口中传来,如妙音恒出,诸龙闻之熏熏欲醉。
只觉得心中三万六千个念头个个通达,浑身九万八千个毛孔无处不舒坦。恨不能就此坐倒在地,听这和尚说法直到世界末日。
蓦然间,绣鳞儿愤然抬头,一双怒目圆睁,口唇微张处,一声龙吼漫漫而出。
婆娑世界之中起了一阵旋风,扯碎了天女裙,折断了金刚杵,零落了璎珞串串,掀倒了光明宝树。漫天飞花被席卷而走,在狂风中拧成一根摇摆的花柱。
“燕山与太行是我家围墙,幽燕之地是我家后院,山下平原尽是永定河冲刷而成。你这秃驴,竟敢在我家中卖弄这些障眼法,你当你是谁?”绣鳞儿愤而大吼。
“你当你是姚广孝和他的天机府?还是白云观五百牛鼻子和他们的屠龙阵?”
“……佛言,善哉阿难,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
僧二对绣鳞儿的暴怒充耳不闻,经文自口中源源不断而出。
绣鳞儿愤而前驱,也不见她如何施展身法,却是两步就到了僧二的身前,伸手向他抓去。
僧二微微一笑,诵经不停,身畔的锡杖却横在了胸前。
顿时,绣鳞儿的面前横起了一座山,向上拔地而起与天相接,向南北蜿蜒万里连绵不绝。
“……世尊,若复世间一切根尘阴处界等,皆如来藏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诸有为相,次第迁流,终而复始……”
诵经声中,绣鳞儿不住冷笑,于平地腾空而起,向着山顶飞去。
终于,僧二将一部《楞严经》诵罢,绣鳞儿也堪堪飞到了山顶。
她大喝一声,俯身将手抠入山顶的泥土之中,然后猛然发力,竟然将整条山脉轻轻提起。
一时间,万般幻象破灭,只剩下诵经声在耳边回荡。
诸龙的知觉回到了潭柘寺前,只见绣鳞儿已经欺到了僧二的身畔。手中正紧紧抓着那条锡杖,手指在杖身上捏出了五道指印。
“咦,施主也想要和尚的这条锡杖么?”僧二将锡杖轻轻撒手,然后大笑——
“我倒是可以为施主介绍一个废品收购站,那里我很熟……”
绣鳞儿一把将锡杖丢开,冷笑道——
“兀那和尚,你念了这半天的经,听得我耳根子生疼,听来听去也不过全是照本宣科。和尚,我问你楞严经中一事,你可能答我?”
僧二微微点头“施主请讲。”
“楞严经中,如来曾为波斯匿王说法。以恒河为例说王三岁、十三岁和六十二岁之时,虽有时间流逝,恒河却并无不同,藉此说世间有不变之物。”
说到此处,绣鳞儿目光中多了三分嘲弄之色——
“敢问你这位念经念到天花乱坠的和尚,眼下的之恒河,与两千年之恒河可有不同?若恒河亘古不变,我北方诸河是否也应相同?”
“阿弥陀佛!”僧二皱起了眉头,心生大苦恼。
他心想我要是敢说恒河还如两千年前时一般清澈,只怕这位女施主当时就要泼我一脸的恒河水。
见他垂首不语,绣鳞儿眼中的嘲弄更甚。
“诵经而不能解经,念上千遍也是个空。如果诵经就能除尽世间苦厄,这世上的亿万生灵就该都投胎成复读机才是。”
僧二叹了口气—— “施主所言极是,这经么?本来就是用来“行”,而不是用来“念”的”。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破碗,抬起头来看着绣鳞儿,一张老脸上挤出了三分笑意。
“说了这半天的经,和尚我真真是口渴了,望施主赐我一碗真水解渴,还求施主再舍我一念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