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行?”
毛晓寒听罢瞠目结舌,下巴上的软肉一颤一颤的,继而拍着船帮赞叹这是亲娘。
船上诸人大多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典故,都觉得胡三爷的老娘泼辣果断兼备,实在是个人物。
不过大凡是对那个年代有所了解的人,也都知道老太太下这个决心是兜了风险的。
那年月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多养活一个挣不来工分的丫头片子,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外来户,这里头的艰辛必定也是不少。
胡三爷嘿嘿乐着,话里话外透着得意——
“我娘那会儿就跟我念叨,苦日子是有数的,加点水熬过去就是了。好媳妇那也是有数的,错过了再想找一个可就难比登天。
等到我媳妇儿回过味儿来,老太太的又是抱着好一通心疼。又抹眼泪又拍胸脯,说家里的光景就是这样,我虽然是个妇女却也是抛头露面的人,说话做事绝不亏心。
从今往后,只要我碗里还有一粒米,就不能让你饿着。我身上还有一根线,就不能让你光着。谁要是想动你一根指头,得先从老太太我尸首上踩过去。
打那儿起,这丫头就算在我家落下户了。转过年来日子就好起来啦,六年后我们就圆了房……”
“禽兽!”毛晓寒算了算三奶奶那会的岁数,心里鄙夷横生。
胡三爷说到这里,难得的也红了一下脸,嘴里支支吾吾的解释——
“那啥,后来粮食不缺了,这营养跟上了吧,姑娘家长得就是快。五六年的功夫就能长成个大姑娘。”
“我还见过五六气筒子的功夫就能长成大姑娘的呢!”毛晓寒冲他比了一个中指。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充满了嫉妒!”胡三爷眼神从毛晓寒双腿之间扫过,恶意满满的笑道——
“这么大了还没割呐?得抓紧啊,要不然连靠气筒子长大的姑娘你都用不了。”
“不对啊!”毛晓寒刚想反唇相讥,突然却反应了过来——“你不是说你没媳妇儿吗?”
听他说起这个,胡三爷满脸的欢快像雪崩一样垮了下来。咂了半天嘴,好像满嘴的唾沫都是苦的。
“我说没有当然就没有,你说为啥没了?后来我把她给休了呗!”胡三爷难得的叹气起来——
“谁曾想后来日子好了,她却不肯正经过日子了,左右是婆婆跟媳妇之间那点事儿。
你们说她怎么就不能忍忍呢?她怎么就不想想我娘当年对她的好呢?哎,那天她在门外哭了足足两个时辰。
可咱爷们儿那是拳头上站的住人胳膊上跑的了马的好汉,心肠硬起来好似三九天的铁砧。这媳妇儿说不要咱就不要了,一点儿都不含糊。”
“我怎么听说是三奶奶把你给踹了呢?听说你追出去几十里地没见着人影儿,一路耷拉着脑袋回来的。”黄七伢子在旁边小声嘀咕,不出意外招来了胡老三要杀人般的目光。
“就她?我还追出去几十里地,这都没影儿的事儿。”
胡老三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睛盯着江边灯火灿灿的夷陵城,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好一阵儿才吁了口气道——
“其实我知道她在哪儿,只不过她不愿意见我,我也不腆着脸去见她。两口子这点事儿吧,说开了其实也挺没意思……”
说话间,这艘船已经飘飘荡荡的靠了岸。
胡老三到底让手下们给毛晓寒找了几件衣服出来,大侠的风度是谈不上了,好歹却能遮羞。
两个小伙子腾地跳进了水里,大脚丫子在浅滩上踩出了大片的水花,不多时就已经将船系紧。
胡三爷将毛晓寒送到了岸上,见他刚要开口,便笑笑摆了摆手。
“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就不要提啦,光我们垸子里开山炸石子,推平了的青山也有好几座了,眼前这黄了吧唧的长江水也跟绿水不搭边。
我知道兄弟你不是一般的人物,再深的水只怕也淹不死你,不过今晚上终究是我们把你捞上来的,这个人情你得欠着。
将来老哥有事儿求到你头上的时候,你别装不认识就行。
你要是在夷陵地界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也可以随时来洪家垸找我,胡老三在这地界上刨了一辈子的食儿,多少还有点儿面子。”
见毛晓寒脸上浑不在意的样子,胡三爷知道他心里多少有点自高身份,同时还看不惯自己的霸道。
不过他在江山历风波多年,早把人情事故看透。毛晓寒这点小心思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当下也只是打了个哈哈,挥手作别罢了。
江边,毛晓寒一身肥肉被身上的背心和裤衩勒出了清晰的轮廓,看上去刚猛无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