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三被抓住了痛脚,这件事上他确实亏了心,因此看白露曦的眼神就有些躲闪。
白露曦言语间步步紧逼——
“把鱼叉从床底下翻出来的那一刻,我身上的血都凉了。从那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你恶狠狠的扑到我的面前,用那把鱼叉扎我!”
胡老三把头摇的像嗑了药一样——“怎么可能!我宁可扎死我自己。”
“可你要是没有对付我的心思,留着一个根本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做什么?”
“丫头,那天你发脾气的时候,把娘给吓着了!”胡老三被逼到了墙角,吞吞吐吐的说出了真相。
“我带着乡亲们去江里炸鱼,你死活不让我们去。我们把你扒拉到一边儿的时候,娘亲眼看见你脸色黑了下来。
随即江中浪头平高一丈,中间有无数浪花化作鱼鳖鳌蟹之形,个个杀气腾腾。江边上几条数十吨的大船,连个水花都没有就被卷到了江底。”
白露曦惨然而笑——“所以你们终于发现我是个妖怪?然后就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胡老三坦然的看着她——“从我把你捡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和娘就知道你是个妖怪!只是没想到你有那么大的本事罢了!”
“我觉得咱们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白露曦摇头叹息。
“我们从来都是一家人。”
“可是一家人不该你提防着我,我提防着你。”
“丫头,我娘生过六个孩子,养活大的只有三个,到老时守在她身边的只有我。我就是她的命啊,她只是怕你万一控制不住……”
“可是,你也是我的命啊!”猛然间,白露曦凄声大喊,眼中流下泪来。
“回来吧丫头,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呢!”胡老三身体也摇晃起来,他把手伸到了篱笆墙外,却抓了一个空。
白露曦的身影在他的手指前方消失,又出现在了更远的地方,在风中轻轻摇头。
“我不回去,当年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婆婆在我的身后把这世上最难听的话都骂尽了。
她割破手掌在门上摁了这个掌印,逼你发下重誓,说只要门还没烂,就不许我回来,眼下这门可还在呢”
“人都不在了,你跟个门较啥劲呢?”胡老三急了起来——
“只要你肯回来,我这就把门拆吧烂喽!”
“别光说的好听,你先拆门再说。”
“你先回来。”
“你先拆。”
“你回来我马上就拆。”
“你拆了我马上就回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胡老三突然笑了起来,哐的飞起一脚将门踢了个稀烂,然后笑嘻嘻的看着白露曦。
白露曦一愣,随即又羞又恼——“胡老三你一辈子就只有欺负女人的本事么?”
“哪有?”胡老三哈哈大笑——
“你说我担了多大的风险?当年可是发誓说会利刃穿心死无葬身之地的。”
“誓言不能乱发的。”白露曦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心中百味杂陈。
几个念头像风车一样在心中忽上忽下的转悠,一会儿这个占了上风,一会儿那个占了上风。
终于,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决定了一件极其为难的事情,目光灼灼的看着胡老三,颤声道。
“我不会回来,不过我们可以远走高飞的。我们远远的离开这里,到一个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把过往的事情全都忘记,好好的过咱俩的后半辈子。
我发誓,无论我还有多少寿算,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活着,你若死了,我就陪你于泉下,咱俩再也不分开可好?”
“为啥?”胡老三愣怔怔的看着她——
“你这是说啥呢?难不成有人要追杀咱们?为啥咱们非得要走,留在夷陵,留在洪家垸不好么?”
“留在洪家垸?”白露曦脸上的失望层层堆积起来,化作了似哭似笑的的神情。
“帮你出谋划策?让你把你的工厂做大做强?然后好往长江里排更多的污水,把万里长江变成水族的炼狱?”
“哎,丫头啊丫头!”胡老三苦恼的揉着自己的一头花白乱发,唉声叹气不已。
“你家男人本事有限,真的!我只能护住眼前这个村子,能护住咱们这个家,多余的地方我护不住啊。
长江太大,那得是天老爷才能护得住,我胡老三又算个鸡巴?我知道你恨我祸害这条江,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路走啊。”
“哥,我也没有别的路走啊!”白露曦怆然泣下,手指大坝叹道。
“你问是不是有人要追杀咱们,我跟你说有。就是这条江,就是这苍天,已经快要把咱俩逼得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