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几个少几个也不要紧!”黄一撇有些奇怪,电话那头胡老三的声音与往日有些不同。语速似乎慢了许多,似乎每个字都在斟酌。
“给他们集体报个夏令营吧,武汉没有的话就去上海、北京也行。甭管是哪都行,明天下午就走。
国家号召给孩子们减负,洪家垸要响应这个号召,让孩子们好好耍耍。”
“啊?”黄一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叔,眼看就八月十五啦,哪还有什么夏令营?”
“夏令营过了那就秋令营嘛”
“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秋……”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就找别人!”胡老三火了。
“行!、行!”黄一撇立时表态——“别说秋令营,火烧连营都行,保证明天下午就出发。”
胡老三语气稍缓,又接着往下说道——
“最近几年咱们挣了不少钱,过日子也不能光挣不花。我打算让垸子里的青壮年们组织一个五六百人的大团,找个国外海岛一趴,好好乐上十天半月的。
这件事你也要尽快安排,最好也是明天就走。需要签证的地方来不及啦,找那些个免签的地方去。”
黄一撇心说怎么尽是这种急活儿,不过急就意味着来不及细细的比价,这里头的油水可就大了去了。
即使将来翻扯起来也可以说是由于当时太过紧迫,有胡老三在上头顶着,谁敢挑自己的不是,于是他也一叠声的应承下来。
胡老三又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
“老年人的娱乐生活也要抓紧呐,眼下好些年轻人不分白夜的跑出去浪,把老人撂在家里不闻不问。
作为村里的老人儿,你得知道百善孝为先呐!这次老人们也要组织一个团,去华东、去云南、去九寨,随便哪里都行,钱往宽处花。”
“哎呦三叔,这么一来垸子里可就没人了哈,您这是要唱空城计啊?”
黄一撇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股子寒意猛地从脊梁骨的底部炸开,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三……三叔,我岁数小不……不懂事儿。这当问不当问的……好好地这是怎么了这是?”黄一撇挂上了颤音,尿意蓬勃而来不可扼。
电话那头儿沉默良久,许久后听到胡老三叹了口气——“昨晚上你三婶子回来啦。”
黄一撇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
洪家垸中,他是为数不多了解些许白露曦底细的人之一。
当年他奶奶过世之时亲口跟他说过,千万别跟胡老三顶着干,胡老三身边有仙家护佑,而仙家是有大本事的。
至于这个仙家是谁?是大罗金仙的仙还是黄大仙的仙。奶奶眼一闭没有说,可是黄一撇猜也能猜得到。
“大坝保不住啦!”
胡老三的下一句又好似一道惊雷,将刚想挣扎着坐起来的黄一撇再度砸倒在地。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胸口像被人用脚踩住一样,那口气怎么都喘不上来。
“决不能向外人走露风声,只能把咱们的人转移出去,这是你三婶子的底线。”
胡老三的声音陡然狠厉起来——“要是你嘴不严,就想想你自己的老子娘也都还在垸子里头。”
“除了咱们洪家垸,这段坝后头还有二十好几个村子呢,小两万人呢…..那可是两万人呐”
黄一撇说话间带上了哭腔——
“三叔您也经过洪水,这要是一垮坝,不敢想啊……不敢想啊......”
“哪来那么多废话!”胡老三大声怒吼——
“先救得了自己,才有本事救别人。你三叔属路灯的,照近不照远,别人的死活我他妈的管不着。”
积威之下,黄一撇噤若寒蝉。
胡老三吼了半响,终于消停了下来,喘息了片刻后叹息道——
“别的村子……我再想别的办法,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又过了片刻,黄一撇白着一张脸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门口站岗的服务生心中已经把黄家祖坟刨了一百遍,此刻见他出来,心中不由大爽。
“撇子叔好一个顶风尿一丈啊......!”
服务生笑嘻嘻的指着他湿透了的裤裆问道——“您这怎么回事儿啊?”
黄一撇横了他一眼,牙缝里迸出三个字。
————“风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