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为了这个,在寡妇界里留下了他的一个好名声。
胡老三站在这处破败的院子门前,心想好久没在这里驻足过了。
再过几年,恐怕自己只记得住她的腰,连她的脸长什么模样都要忘了。
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她是他征服无数寡妇这一事业的教母,因此他想向她脱帽致敬,可是胡老三从来不戴帽子。
于是他选择了脱裤致敬,把自己那玩意儿拿在手里冲着卧室的方向晃了晃。
“看,还是那么好用!” 胡老三像个露阴癖一样,对着空气不无得意的炫耀着。
没有人骂他流氓,也没有人对他赞赏,于是他灰溜溜的提上裤子,像是个武功谋略盖世却未能封侯的名将,不遇汉武高皇。
再往前走个几百米有一家小卖部,正守在孩子们来去学校的路上。
平时卖点子零食文具小玩具啊什么的,生意一度还不错。可随着村子里连续开了两家占地超过两百平米的“大”超市,小店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不过胡老三还是喜欢到这里买烟买酒,因为这家店的老板,也是个寡妇。
店门在胡老三的手掌前面发出嘎吱吱的滑动声,里面的女人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从柜台后面站起来。
她正戴着耳机,坐在柜台的后面,用一个山寨平板看时下最流行的言情网剧。这会儿鼻子显然是塞住了,柜面上已经团着好几张纸巾。
店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玻璃板底下压着磨了边儿的价目表。
店角的火炉子上捂着一口大砂锅,火苗把砂锅舔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有肉香随着那声音而来,不饿的人闻了也会犯馋。
女人看的实在是太入神了,她甚至没有听到胡老三肚子咕咕的叫声,自顾自的在哪里抹着眼泪。
“这也是一个好女人呐!”胡老三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
时间像是一条河,会把有些人冲刷成太湖石那样沟沟壑壑满是坑洞的模样,也会淘走砂石留下澄澄黄金。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时间在她身上所发生的每一个作用,似乎都在让她变得更加从容和优雅,就像是一块在山溪间冲刷了许久的和田籽玉。
她身上所有的好都已经从皮囊的外面渗进了骨子里,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她是个知青,落户在了洪家垸,男人却早早的就死了。
当年白露曦出走之后,胡老三的老娘曾经一度想撮合两个人来着,两个人也谈了很久。
可是胡老三那会儿还念着白露曦的好,对上别的女人时有些放不开,于是这事阴差阳错的就没有弄成。
等后来老胡开始在寡妇群众纵横捭阖之际,对上这个女人时反而却觉得太熟下不去手了。
他总到她这里来买酒,买完了酒就聊会儿她的儿女和村子里的趣闻,女人总是淡淡的笑着,眼角的鱼尾纹柔柔的。
她总会在炉子上帮他卤上几个几个猪蹄豆干什么的下酒,他也总会毫不客气的拎走,坐在棺材盖儿上吃个满嘴流油。
两人之间除了这点子事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至于男欢女爱之类的东西,胡老三压根儿不愿意拿这个来恶心她。
“我自己捞了啊!”
胡老三冲着柜台后面喊了一句,伸手摘了一个塑料袋,又掀起了锅盖。只见赤油浓汤里面小火咕嘟着一整个肘子,正是到了皮黏肉烂的火候。
女人终于听见了这一句,摘下耳机带着眼泪笑了出来——“看戏看魔怔了呢,都没听见你进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把一张脸画成了饱历沧桑的模样。可是就因为那一双清亮的眼睛,这样的一张脸就绝不会让人觉得心酸。
看见这张脸,总会让人生起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念头,不由自主的开朗起来,这也是胡老三最喜欢她的地方。
“怎么没去旅游啊?撇子没来叫你?”
胡老三把肘子装进了袋子里,想了想又捞了一勺汤进去。想起黄一撇竟然敢把她拉下,心中恼怒万分,待回过身来对着她的时候却还是笑呵呵的。
“一撇来了三四趟,是我自己不想走!待会儿啊,我儿子和儿媳妇要来接我去武汉过节,我等着他们呢。”女人笑着摇头道——
“一撇也不知是怎么了,差点跟我翻脸,非让我保证今天一定会走才算完。”
胡老三放下了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你还不知道么?一贯就那样儿,拿着鸡毛当令箭,咋咋呼呼的没个准谱!”
女人看着正在柜台上摸酒瓶子的胡老三,不无忧心的说道——“你今天气色可是不怎么好!什么岁数干什么事儿,知道你身体好,不过酒这个东西还是少喝点好。”
“那就只拿三瓶啊!”胡老三笑呵呵的答应着,二两装的三游春,左手拿了三瓶,右手又拿了三瓶,摇头晃脑的说道——
“我怎么觉得这酒瓶越做越小了呢?”
女人无奈,也只是坐在那里笑着。等到胡老三出了店门,却又从后面追了上来,递给他一袋拌好的蒜汁。叮嘱他回去早点吃,肘子凉了就爱发硬。
再往前有一条岔路,左边通往洪家垸和胡老三大堤下面的家,右边通往旁边的一座小山坡。
胡老三犹豫了片刻,还是选了右边的那一条。
穿过一条偏僻的小径,又翻过了一处缓坡。眼前是一块相对较为开阔的台地,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竖着许多坟茔。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墓碑东一块西一块的,看上去有些杂乱。
墓地的东边上有两座相邻的坟,汉白玉的墓顶,花岗岩的墓圈,两旁还种着八棵松柏,看上去比其他坟头儿气派不少。
胡老三走到了这两座墓前,先是冲着左边的一个磕了个头。又一屁股坐在了右边的墓前。伸手拧开了一瓶酒,咕嘟嘟的倒在了地上。
“娘啊,三儿遇上为难的事儿了啊!”
胡老三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