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法力强横的大妖方才见势不妙,一头扎进了河床之下,躲过了涡云尺的威力最大的区域,然而却没躲过这接踵而来的第二击。
他们的身躯以近乎爆炸般的速度膨胀着,不多时便真的相继炸裂开来。
一个个成名已久的大妖在仙人的全力施展之下毫无抵御之力,化作漫天血肉之雨,铺满了黄河两岸,山川为之一赤。
被压缩成一滴的河水,又瞬间膨胀,在电光火石间延展开来。与上下游的河水相激荡,掀起不逊于大潮般的巨浪,将两岸堤坝冲了个千疮百孔。
黄河一脉,这一下子就决口百余处。两岸生黎,全无准备的看着洪水滚滚而来,大灾顿成。
凤凰的身躯猛地从爆缩变成了暴涨,真元流转的齿轮瞬间崩裂。
第二口鲜血以更加猛烈的姿势喷了出来,一身火羽寸寸断落,露出了羽毛之下满是血线的肌肤。尖喙上出现了密布的裂纹,眼角绽开,血泪斑斑而落。
这一天,仙人的心情头回这么舒畅,满怀讥讽的声音从天上悠悠的飘下来——
“倩之状,甚类鸡!”
凤凰的四周,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原。
她的血,不分体内体外,都在燃烧。
然而她的眼中,却依旧是一片冷寂。
或许只有身下那棵被她护住的树才能觉察到她的身躯在不停的微微颤抖。
每一抖,身上的温度都在升高。
她轻轻的挥手,把那只一直藏在她怀中的喜鹊直直的丢飞出去。
喜鹊的身后,一道属于凤凰的声音急急的追了上来——
“快逃,我护不住你了!”
喜鹊肥硕的身躯丝毫没有在空中停留,立时展现出了与方才赶路时截然不同的速度,一头向着西方扎去,片刻后就已经逃出了凤凰的视野。
虽然心里明知道他不会跟自己同生共死,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拼尽全力保护的伙伴逃走,仍然让对江湖充满憧憬的凤凰心中若有所失。
这一错神的功夫,对于四周的警戒便略略松弛了些。
身下的大树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这棵还处在化形期边缘的树妖刹那间竟然有突破境界的迹象。
枝干变得手臂一样柔软,用力的缠住了凤凰的脚爪。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将她狠狠地向着地面掼去。
凤凰大惊,随即大怒,心想亏得自己方才还不忘护着这棵树,竟然连它都要暗算自己。
然而再入眼时,却只看见正在缓缓倾斜的树身,如华盖将坠,正倒向与自己相反的方向。
粗大的树身,从离地三尺的高度处被齐齐斩断。断面处平滑的像是上了七道大漆,又被人摩挲了许多年。。
“一落之恩,仅此可报!”
树妖决绝中略带不甘的声音渺渺传来,随后便是树冠坠地的轰响,再然后便寂然无声。
原野之上,有生之物,随着这棵树的倒下,也都齐刷刷的折断。就像是有一把无形的薄刃,刚从原野上扫过。
“裁万物以分阴阳!”
仙人的咒语此时才从天空中传来,成为了方才这一切最好的注脚。
凤凰怒,荒原上凤凰血沾染之处,烈焰升腾如炽,隐隐然结成了一个更大的凤凰……
抛开此间的争斗不表,黄河的极深处,一处质朴却不失宏大的宫殿之中——
典河太尉与司澜丞相早已经急的团团转。
可看着案子后面斜坐着逗弄画眉鸟的老龙王,这催促的话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到底是典河太尉出身鲤族,这一次许多后辈都折在其中,比起司澜丞相来更加有切肤之痛。
他忍了许久后终于再也忍不住,语气中已经失了敬重,倒带上了几分怒意。
“陛下,您就真的任由那厮在河中肆意妄为么?
您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整条河连螺蛳都剩不下一颗啦!”
老龙听了,只是轻轻的扫了他一眼,手中正在给鸟加食的撮勺不曾停顿片刻,口中毫不为意的问道——
“天塌了没有?”
典河太尉一怔,随即强忍怒意回道——
“天倒还没塌,只不过六百里黄河从中断流,两岸人族死伤无数。这么大的锅,谁他妈的背的动?”
“又不曾让你背!”老龙叹了口气,略带怒意的丢下了食撮——
“若是天塌下来,自然由我这个子最高的人顶着。眼下天还没塌,你们就来找我做什么?”
说罢他像是恼了典河太尉,从案子上抓起一物,狠狠地向着太尉丢了过来。
典河太尉正值壮年,那会被他丢中。身子微微一晃,那物件就已经擦身而过,正落在司澜丞相的怀中。
“若是有人再来啰嗦,就说朕前一阵子新纳的那个蛇族的爱妃有些不妥,害朕染上了蛇精病,眼下正要去冬眠三五个月。
那个谁,丞相啊,我记得龙门那一段是你的辖区啊。
既然你拿了黄河龙宫的印信,就替我去跑一趟吧。
切记不要伤损了天上的颜面,也不要坠了我黄河的威风。若是办的不妥,你也就不必回来了。”
司澜丞相看着怀中的印信,脸上苦笑难抑。
他知道这一次太尉一方的势力损失惨重,老龙王到底是起了平衡牵制之心。
这锅既然不让太尉背,那自己自然是背定了。
无论自己办的妥与不妥,只怕都是回不来了。
然而在黄河之中,自己难道还有得选么。
就在丞相领命而出的同时,河畔荒原上的争斗,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