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慧听得宁栖禅如此说冯沅,赶忙说道:
“阿禅,他是你阿耶,你不能这么跟他说话。”
“无妨,阿禅不如一次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那就恕我直言了,如你所说,也许刚开始那段时间有我在没人敢瞧不起阿娘。可谁能保证一个月、一年、三年后,大家对她的态度不会变。
再说我自己,我在宁家一切都能自己说了算,哪怕是我的婚事,便是一辈子不嫁人都可以。如果我跟你回了家,你会允许我不嫁人吗?我已年满二十四,你会让我在家里呆多久?一旦我出嫁了,阿娘还有什么理由在你家住下去?”
“冯家没人敢对她不敬,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不放心,多少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难道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看着阿娘不成?”
“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不打算认我们?”
“是,我在宁家过得很好,没必要...”
“荆钗布裙、吃糠咽菜也算好?”
“荆钗布裙是真的,吃糠咽菜却没有。每个人对于好的定义不同,或许你觉得锦衣玉食是好。我偏喜欢粗茶淡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对我来说就是好。”
“你...”
“褚娘子你重新嫁了人还有孩子,冯相公你也有妻子儿女了。既然你们各自都有了家,又何必非要认我。就当没生过我不行吗?这样对你们、对我都好。”
“......”
宁栖禅保证自己绝对够心平气和了,冯沅却觉得有气堵在胸口,偏偏又发不得。
他早该知道宁栖禅医术厉害,口才更是了得。
他说一句,她能反驳他三句,且句句都有理。他一时都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说服她,只能暗自生闷气。
这年头能让他生气的人可不多,宁栖禅要不是他的女儿,他早让人将她扔出去了。
他却是忘了自己是在宁家,要出去也是他出去才对。
宁栖禅嘴上说不认冯沅,心里还是有些涟漪的,幻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自小是在冯沅和褚昭慧跟前长大,那她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事实已经如此了,时光又不会倒退,多想又有什么用。
褚立行和钟氏并没走远,就站在门外,屋内三人的对话两人都听到了。
钟氏听得她句句都是在替自己考虑很是感动,自己占了别人的女儿二十年,如今是时候把她还给人家了。
下定决心后钟氏再次进到屋内,哪知不等她说话,宁栖禅却先叫阿娘。
“阿娘。”
“不、不,阿禅,我不是你阿娘,褚娘子才是。”
“阿娘这是打算把我还给褚娘子了?”
“你本来就是她的女儿啊,我哪能......”
“我虽不是你生的,却是你养的,你真的舍得我?”
“我当然舍不得了,可是...阿禅你是不是怪褚娘子?当年她也是不得已才把你送到你阿耶...不,送到我当家的手里。”
“我知道,我也没怪她。如果我现在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或许我会随他们走。可我是个成年人了,身体健康、思想健全,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特别清楚自己要什么,更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褚娘子是我阿娘,你更是。在我心里生母、养母一样重要,但我更喜欢的是岭下村。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叶我都喜欢,阿娘你明白吗?”
“我明白,冯相公虽然位高权重,有钱有势,但阿禅你自小就喜欢无拘无束。若是回了冯家,肯定束手束脚,要遵守各种各样的规矩。”
“阿娘既明白,以后就别再说让我回冯家的话了。”
“嗯,不说了,不说了。冯相公又如何,你是我女儿,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养大的,谁来我也不给。”
“......”
冯沅都说不过宁栖禅,何况钟氏,这不宁栖禅几句话就让她忘了进门前还想劝宁栖禅认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