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闰冬即将结束,新年一天天靠近,除了常年留在首都和附近的贵族,其他大部分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领地。无论这个节日在各地的文化中重要与否——节日嘛,都是最有效的向自己的臣民展示存在感的时间之一。
唔,是这个道理,无论这些尊贵之人承认与否,他们如臣民依赖着他们一样,也依赖着自己领地里的臣民,迫切地需要臣民们向他们宣誓永恒不变的忠诚。
天晴的日子越来越多,但气温却没有升起来,空气甚至比风雪最肆虐的几天还要冷一些,让人怀疑呼吸进鼻腔的到底是空气还是一块突然汽化的冰坨子——当然,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呼吸系统还没有那么具体的认知,他们对于所有气体的认知,都是风。
总而言之,春天正以各种形式向王国宣告它即将降临的前奏,尚未消融的冰雪之下,嫩绿的新芽正在悄悄酝酿破土而出的能量。但对于那些远在北方的植物们来说,春天的脚步尚且遥远,它们还在冰雪的包裹下沉沉地睡着,等待冰河乍破的那一声巨响。
瑞诺卡的寒冬让日升日落一齐失去了意义,时间和空间仿佛也被冻住了似的。茫茫雪原一片迷蒙,风裹挟着雪粒和冰凌,让人几乎看不清自己伸出手去的五指——如果有人胆敢在这样的天气裸露自己的手掌,那他也是时候和自己的手指做永别了。
平民抵御冬天的方式就是钻进自己的小屋,有条件的点燃壁炉,没有条件的生起篝火,但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在火上架上一口巨大的锅,往里面一点点丢各种各样能找到的食材。
无论是听着“咕嘟咕嘟”的声音醒来还是听着“咕嘟咕嘟”的声音睡去,都会感受到一种家人就在身边的安全——在有人照看的火炉边裹着最厚的衣服沉沉睡去,对于北方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不能离开的小屋,砰砰作响的门窗,父母的臂弯,听不完的故事,柴火的噼啪,咕嘟的小锅,黏稠的热汤和已经看不出原材料的小块食物,往往是瑞诺卡的孩子对于冬天最初的印象。无论他们长大以后会行至王国的何方,是米里德一望无垠的田野还是赛尔斯终年无雪的沙滩,当他们感受到来自北方的寒风拂过脸颊时,仍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明明漫长到似乎永无尽头,却在儿时的回忆中乍然结束的冬天。
“大人,如果天气能一直维持现状的话,我们预计能在三天后返回主城。”天空中看不到任何太阳的踪迹,但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了,进入魔法阵的骑士喘了口气,从同伴手上接过一壶烈酒灌了几口。
“好,辛苦了。”弯腰查看伤者情况的青年直起腰来,抬起红色的眼瞳看向冰墙之外依然肆虐的风雪,算上边境骑士团,本次冬巡的伤亡比去年略有上升,主要是因为今年突然出现在西侧矿脉附近的陌生魔兽。
那些魔兽体型不大,但异常灵巧且凶悍,单只不足以造成太大伤害,聚集起来一齐扇动翅膀时却会产生急湍的风。不仅如此,它们还会齐声鸣叫,那尖锐的声音可以让积雪和矿洞同时崩塌。
骑士们不能轻易靠近矿脉,他们的元素魔法极易激活尚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原生魔矿石。在商讨几次后,他们采用了一种极为精巧的魔法阵,在保护矿脉的前提下将这些狡猾的魔兽引出来再进行集中围剿。福兰特在本次冬巡的过程中展示了丝毫不逊色其父的魔法阵构建能力和应变能力,即使是资历最老的几位骑士,也对这位未来领主的实力心悦诚服。
而福兰特本人并没有因此感到太多喜悦——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暗自庆幸父亲听从了自己的建议,提前强制撤回了在西侧矿脉常驻的矿工,把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分迁到了距离稍远的村落居住过冬。
从那些魔兽身上挖出的结晶判断,它们至少已经在矿脉盘踞了两个月以上,如果按照往年的习惯,矿工们为了换取更多的物资过冬,往往会主动工作到边境骑士团强制封矿的那一天,一旦和这些闯入矿脉的魔兽正面遭遇,手中只有矿镐的平民注定无一生还。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漂亮的魔兽结晶,虽然小,但看起来就像宝石一样。”和所有人一起席地而坐进入修整的福兰特听着几个骑士团的老人随意地聊天,不管过程如何严酷,冬巡已经接近了尾声,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前方的风雪深处不再是未知全貌的魔兽,而是点燃火把、拥有热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