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怀特侯爵显然并没有很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冬天的瑞诺卡,为了保住性命,人们都瑟缩在自己房屋里,靠着一年勤劳所提前积攒下的东西过冬,暴雪和苦寒成为了高原的天然屏障,也阻隔了外面的各种消息。
莉莉安娜依靠瞬移打破了这里的极端闭塞,但她如今的身份让侯爵无法立刻相信她的这些说法。
“如果只是下几场雨,我不觉得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侯爵说道,“至于你说的春耕,哪怕在瑞诺卡这样的天气,有足够的魔矿石也可以进行种植,我可以在此表态,你们带上足够的钱来做交易,我们斯诺怀特家不会趁火打劫。”
“但是,谁能预料以后会不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呢?”莉莉安娜问道,“有多少人能买得起用高昂的魔矿石为代价种出的粮食?高原的矿脉虽然庞大,但也不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难道要等到陆地上所有的魔矿石都穷尽的那一天,我们才开始重新想办法吗?”
和她已经不自觉开始变高的声调比起来,侯爵显得非常平静,他说道:“你只是在问‘会不会’,说明你对将来要发生什么并没有把握,甚至于,孩子,你可能只是听信了兰斯洛特的蛊惑。”
“你既然依然愿意称呼我父亲,那么我也继续用莉莉安娜来称呼你,莉莉安娜,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也许的确是那位神明的信使,毕竟你展示了那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法,但是,和轻易地散播灭世的谣言所造成的灾难所造成的后果比起来,下几场雨所造成的影响简直是聊胜于无。”
“我不会轻易地散播这种话,父亲,所以我在这里见您,”莉莉安娜也从善如流地换回了最初的称呼,“但我认为,作为瑞诺卡的领主和未来的领主,您和福兰特需要知道这件事,斯诺怀特家族守卫的不仅是这片高原和家族绵延至今的荣耀,你们还要保护追随你们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不是吗?”
侯爵没有立刻再说什么,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向外面密集到看过去近乎白茫茫一片的飞雪。
“莉莉安娜,你可知道你刚刚说的‘站在一起’,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让其他人和你一样来去瑞诺卡如无人之境,干脆开放这里的所有矿脉、把所有的魔矿石供所有人无偿使用?如果所谓的灭世迟迟不来,你就打算用今天说的几句话,轻松拿走哪怕是你的生父、这个国家的皇帝都不敢来向我讨要的冒犯条件吗?”
这句话内容很尖锐,但侯爵的语气并不强硬,像是只是在和她单纯地说明他的忧虑。
“我理解您的担心。”莉莉安娜说道,“您愿意直白地和我说这些话,我很感激,父亲。”
“那看来你是和兰斯洛特家的那个小子待得太久了,”侯爵的这句话意味不明,像是一句玩笑,又像是一种微妙的疏远,“我们高原上的人,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你对兰斯洛特说过这些事吗?”侯爵突然问道,“你也向他提出了你刚刚对我说过的那些要求吗?”
“我是征得了他的认可后,才来拜访您的。”莉莉安娜说道。
“我不认为这是他真正的态度。”斯诺怀特侯爵直截了当的说道,“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只是借助你信使的身份,为兰斯洛特家谋得好处,我不想干涉你的立场,孩子,毕竟你们以后是夫妻,但我不会走入他的圈套。”
“关于这件事,我有不一样的看法,我认为他是真诚的,父亲。”莉莉安娜说道,“但我也知道,要改变您对他的印象,不是容易的事情。”
侯爵的语气严肃起来:“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莉莉安娜,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反而没有关系,但你的魔法,会让兰斯洛特把你变成一把最尖利的刀,轻易地插进任何人的胸膛。”
莉莉安娜在心里叹气。但她没有气馁,在她最好的设想里,也没有认为斯诺怀特侯爵会轻易答应她。
在侯爵心中,哪怕莉莉安娜展示了魔神的魔法,他也觉得莉莉安娜此时是兰斯洛特的代言人,被克里斯托夫捏在手里的一张牌,只要有这层预判在,侯爵的态度都不会很积极。
让瑞拉同行效果会更好些吗?但莉莉安娜真的很担心让侯爵认为,瑞拉此时在她的蛊惑或者威胁下,成为了被兰斯洛特家控制的一个筹码,她此行是来探讨合作,却徒增了猜疑,这就很难办了。
在莉莉安娜的思路里,南方自然在她身后,如果能先说服北方,然后南北一起向皇室施压,最后去搞关系最生疏、甚至已经很可能犯下了滔天罪行的莱恩家族,这个顺序比较好。
莉莉安娜认为再在议政厅待下去也不会有进展,消息她已经带到,侯爵需要时间消化、以及查证,她说道:“父亲,我曾向福兰特保证,不会带任何被他认可之外的人来到这里,我会一直履行这个诺言。”
“那么,我相信你的诺言,莉莉安娜,如你所说,你的姓氏如今依然是斯诺怀特。”侯爵说道,“而斯诺怀特会信任每一个斯诺怀特。”
“但我希望你的造访可以提前知会,具体的方式,你和福兰特商讨吧。”他又说道,“无论是那位神明的信使,还是南方的公爵夫人,亦或是王国的公主,根据礼仪,我们都不该匆匆忙忙的接待你。”
莉莉安娜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这些都不好,我希望父亲的心中,永远保留着我是您女儿的认知。”
“那么看来,今天中午需要有一个家宴。”侯爵也露出了一点笑容,无论是否出自真心,至少这一刻,气氛变得柔和了很多,“我想,乔瑟夫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姐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