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恨的话,”顾其瞻嘴唇动了动,“就继续发泄吧。”
那猫死死地咬着,像是要咬下一块肉,但最终还是松了口,眼泪混着血迹,夹杂着委屈的呜咽,相隔十年,再一次在主人的怀中放肆地哭泣。
顾其瞻眼睛干涩,心里难受得像经历了千刀万剐一般。
十年前,也是这般。
他被大殿下逼得走投无路了,离开的前一天,他就这样抱着满月没多久的它和它的妈妈,它的妈妈泣不成声,而它才刚刚学会说话,第一次冲着顾其瞻喊“主人,我们会快的,能不能不要我们?”
如今,时光重叠。
当初的小猫依旧在他怀里委屈地大哭:“我好恨你……但我又不想恨,妈妈说你有苦衷,让我等你,可这一等就是十年,你不回来……一直都不回来……要不是舒秋雨,我就死了,我就再也等不到你回来了……呜呜呜……”
大殿下宫中冷冷清清的,顾其瞻在里面,几乎没什么可以说的上话的人,偶尔一次出猎,从虎口救下了死去丈夫、还怀着孕的母猫,这才有了伴。
西岭的动物终究和人类世界不同。
它们有思想,会说话,会表达,除了不能变成人。
在那若大的、冷清的宫殿中,三个月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情感宛若亲人。
就像同样是孤独的两人,彼此给了自己的拥抱,救人于孤独,同样,拉自己于孤独。
于动物,亦是如此。
顾其瞻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却没有任何用处,直到一人一猫哭够了,才慢慢开始冷静下来。
那猫从顾其瞻怀里跳了下来,语气陡然平静下来:“那三个人都是我咬的。”
顾其瞻没出声。
猫用爪子擦了擦眼泪,稚嫩的声音在一瞬间响起:“但我不后悔,是他们活该。”
顾其瞻声音干涩至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猫似乎不愿意多说,只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它道:“主人,你要我救他们吗?”
顾其瞻抿唇:“是。”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罪……罪不该死。”
而且如果不救,你可能会面临着来自西岭的惩罚。
剥皮抽筋、万劫不复。
但小猫不知道,它只是在西岭偷偷摸摸生活了十年时间,每天只追求生计,对这些所谓的规则,它听不到,也不会有人告诉它。
小猫最后一次蹭了蹭顾其瞻的手:“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世人吗?这就是你要行侠仗义的世界吗?”
顾其瞻语气轻轻的:“是。”
他以为小猫的救人,就是像从前那样,贡献几滴血就好了,但顾其瞻同样不知道,这次的救人,就是要了小猫的命。
小猫的爪子轻轻颤了颤,低低应了一声:“好,但是主人,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顾其瞻抱起了它:“我答应你。”
他们双向不知,却又双向考虑。
后悔的来不及后悔,追忆的来不及追忆。
就像后来当顾其瞻再一次被大殿下抓回宫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信仰的破碎,和想要下地狱的冲动。
疯狂若飞蛾扑火,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