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望着岸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潮,青蔷仍有些晕眩。她并非没坐过船,往日里皇家富丽堂皇浩浩荡荡的船队亦坐过数次,然时下这般汽笛声震耳欲聋的钢铁巨轮,她还是头一回。
这便是叶舜翕提的要求,让青蔷送他去上海。平陵并无直接到美利坚的船,需往上海转乘。虽说亦可乘火车去上海,然却无乘豪华游轮来得舒适自在。
他们坐的游轮共有四层,他们的特等仓位,在船的最上层,不似下层仓位的拥挤,他们周遭寥寥数人。
叶舜翕见她脸色不好,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晕船了么,让天奇拿晕船药来?”
“不碍事,”青蔷摆摆手,揉了揉眉心,“只是许多年未坐船,有些不适应罢了,去歇一会便好了。”
说着,转身走向船舱,叶舜翕以及随侍的两名手下和青蔷的贴身女佣秋凝亦紧随而去。
这艘“佳期”号游轮上,分为特等仓及一二三等舱。特等仓在最上层,仅仅六间,客人尽享头层甲板上的一切设施,豪华泳池,特设咖啡厅,提供咖啡与酒类。
叶舜翕是游轮公司的股东,纵是临时起意,也将原本早已被定出的特等仓要了两间过来。
青蔷确是有些晕船。说她是人罢,她却不老不死不病;说她非人罢,凡人的感官体验她都会有。受了伤,伤口会瞬间愈合,然疼痛却分文不少。十几年前初次坐车,便是适应了很长一段时日才不至于晕车。如今坐个轮船,便开始晕了。
吃了晕船药,睡了一阵,方觉舒坦许多。然一觉醒来,竟已是夜幕时分,夕阳沉下海平面,几许橙黄夕辉透进舷窗,平添了几分寂寥。
不知是晕得太厉害,还是晕船药的作用,她方才做了一个梦,朦朦胧胧见得微生玥坐在她床畔,他的眼眸里噙着一汪深海,那样的深情婉转,虚虚晃晃地竟变成了另一张脸,另一张她魂牵梦绕的面容,那张她怕岁月磨损从而结印烙刻在记忆里的脸——李湛微。
他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唤着:“蔷儿……”
这船晕得果然厉害,青蔷拭了一下潮湿的眼角,揉了揉眉心,拉了下床边的一根摇铃绳结,那是连接到下方的一等舱。每个特等仓皆附加一个直对下去的一等舱,供特等仓客人的家仆住,有专门的使唤摇铃。
她坐在小椅子上梳头时,秋凝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套衣裙,笑道:“主子你醒了?”
青蔷打了个哈欠问:“我是不是睡了一下午,舜翕呢?”
说是来送他的,她却光顾着晕船睡觉了。
“少爷在下头的中央大厅里。今晚有个特等仓的客人包了场,邀请所有特等仓以及部分一二等舱的客人前去参加晚宴。少爷说等您醒了,若想去,他便在那里等您,您若不想去,也无妨。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