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所有的,痛苦的根源。
没有家的人,谈什么家常便饭?
这就是她与沈东湛之间最大的区别,她碾落成泥,他高高在上。
云泥之别!
饭罢,苏幕去了书房。
沈东湛默不作声的跟着她,仿佛做了她的影子。
“吃完了,还不走?”她回眸看他。
沈东湛皱着眉头看她,“吃完就打发走,以为我是乞丐呢?”
“时辰尚早,自然不可能现在进宫,何况我一定会与你一起,你这又是作甚?”苏幕不解,“不怕家里那位有意见?”
沈东湛不以为意,“我已经让人送沐柠回华云洲了,饶是她还在殷都,那也只是我的表妹而已。苏幕,有些东西是需要相处的,不是说发生就能发生,也不是历经几次生死,就能刻骨铭心的,你说呢?”
苏幕眉心微皱,没理他。
书房内,很是安静。
年修和周南扒拉着窗口的时候,只瞧见屋内烛光明亮,两人坐在那里,一个看书一个看地图,一个研究兵法,一个仔细路径。
虽然没说话,却有种难言的默契在内。
李忠端着药,远远的瞧着扒拉着窗口的两人,止不住眉心跳了跳,“哟,又来了?”
低眉望着自己手中的汤药,再看着窗口那两人,李忠徐徐转身,这个时候还是别去打扰为好,毕竟两个人之间需要相处和磨合,才能知道适不适合。
一碗汤药改变不了什么,但一夜相处,可能会不一样……
时辰差不多了,沈东湛和苏幕各自一身黑衣,悄悄的进了宫。
人其实并不在天牢里,之前折磨得厉害,天牢里总归人多眼杂,所以栾胜把人提出来了,这会竟安置在冷宫后面的空殿内。
这地方既偏僻又荒凉,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只要安排妥当,自然不会有人过来。只需要一日三餐的供应着,别让人死了就成。
“守卫每隔三个时辰换一班,趁着这时候咱们再进去,栾胜将影子放在了天牢里,定远侯的余孽之前在天牢里闹过两次,他们断然没想到,真正的尚远会在这里。”沈东湛解释。
苏幕黑巾遮面,“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沈东湛扯了扯遮脸布,“别小瞧了咱们锦衣卫。”
苏幕轻呵了一声,紧跟在沈东湛身后,悄无声息的进了殿内。
一个倒挂金钩,飞身梁上。
一个身轻如燕,紧随其后。
破落的殿内,帷幔翻飞,黑漆漆的地方能听到些许动静,但也只是偶尔那么一下,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人进来看一眼,确保人犯还在、还活着。
二人躲在梁上,确定守卫进来看过又出去了,这才悄然落地。他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盘问尚远,到底知不知道那个画像上的女人,与栾胜是什么关系?
然则掀开帷幔,见着那口大瓮的时候,沈东湛和苏幕都愣了。
这是……
沈东湛近前,徐徐蹲下来,瞧着黑漆漆的大缸子,转头望着苏幕,一时间还真的有点心里发慌,该不会……想了想,他伸出手,指关节轻轻叩了一下缸壁。
苏幕往前迈了一步,瞧着有东西从缸内渐渐的浮起,然后伸出了脑袋,无力的靠在了缸口。
“尚远?”沈东湛只觉得眼皮子发烫,“怎么会这样?”
黑暗中,苏幕默默扯了扯遮脸布,免得被尚远认出来,“人彘?”
不过,现在的尚远和人彘还是有些区别的,至少尚远的五官还在,只是没了手脚而已。
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定远侯,如今却被泡在缸子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真是最大的讽刺。
“尚远?”沈东湛低唤了一声。
尚远无力的靠在缸口,原以为是有人来救他,可转念一想,自己都这般模样了,能不能把他救出去其实都没什么用。
“长话短说!”沈东湛看着苏幕。
苏幕颔首,“尚远,我只想知道两件事,一,定远侯府后院的女人,到底是谁?二,你书房里的画像,又是谁?”
“你们,是谁?”尚远虚弱极了,连说话的声音,都细若蚊蝇。
苏幕直勾勾的盯着他,“你这样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你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这笔买卖如何?”
“你们……想找她?”尚远虽然没了手脚,可脑子还在,想一想也就明白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时隔多年,居然还有人与他这般,不死心的?
“她是谁?”苏幕追问。
尚远没有说话。
“这女人跟栾胜有关系,是吗?”沈东湛开口,“栾胜将她奉若神明,而你则将画像藏在了书房里,当日你被擒,也是因为这幅画像,让你走了神。”
提起这个,尚远身子微颤,仿佛是愤怒。
可愤怒又如何?
他已经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
“这女子跟你,跟栾胜都有关系。”沈东湛继续道,“可见,是个厉害的女子,生得貌美如花,想必……”
尚远眦目欲裂,“不许污蔑她,她跟谁都没关系。”
“那就是跟你有关系?”苏幕接过话茬,幽幽的念出了石棺里的那句诗,“红绫不缚青丝发,故随南风作飞花。”
尚远浑身剧颤,“你们在哪里见过她?”
“她在栾胜手里。”苏幕说,“你想见她吗?”
尚远骇然,“不可能,不可能再见到了,她死了……”
“是死了,但尸体还在。”苏幕循循善诱,“你都这样了,兴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不是吗?”
尚远抖着唇,“她真的在栾胜手里?”
“确实。”沈东湛应声,“但你要告诉我们,她是谁,要不然……”
尚远忽然就落泪了,“南绫,苏南绫。”
闻言,沈东湛与苏幕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