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摇摇头,他亦不相识。
陌生的男子,被绑得结结实实,浑身血淋淋的,可见之前就受过了刑责,只是不知道他是因何得罪了栾胜?
“苏幕?”栾胜唤了一声。
苏幕躬身行礼,“义父?”
奈风温了茶,毕恭毕敬的奉茶。
“你可知道他是谁?”栾胜端起杯盏,含笑望她。
苏幕瞧了一眼,“不识。”
“那条密道,就是出自他们这些人的手。”栾胜捻着杯盖,低眉轻吹着杯中浮沫,浅浅的呷了一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说出来话,却犹如千斤之重,狠狠的砸在了苏幕的心头。
苏幕愕然瞧着眼前的男子,难道就是顾西辞之前拜访过的……那位匠人?
“匠人散落周遭,好在还是有迹可循的。”栾胜放下手中杯盏,“这不,找到了一个,而且还是个头。”
一旁的蕃子,毕恭毕敬的将一幅画卷奉上,“这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
“打开!”栾胜开口,目光落在苏幕的身上。
苏幕颔首,将佩剑交给了年修,抬步上前,将画卷搁在桌案上,徐徐打开。
画卷一点点的铺开,泼墨画色,画纸粗糙,但一点都不妨碍线条凌厉,将画上的两人勾勒得明媚而细致。
前尘往事已成空,一颦一笑仍梦中。
这是一幅夫妻画,绘着苏幕的父母双亲,母亲坐在那里,父亲就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他低眉看她,她笑得羞赧,是这世上最简单的、最纯粹的爱情模样。
苏幕眼眶发热,鼻子发酸,但转瞬间,什么感官都消失了。
她知道,栾胜正盯着她。
“义父?”苏幕行礼,打开了画卷便毕恭毕敬的退到一旁。
栾胜倒是挺满意她的淡漠,侧过脸瞧着画卷上的男女,“这便是江氏夫妻的画像吧?”
“是在此人的家里搜到的,当时还供奉着香烛。”蕃子禀报。
栾胜呵笑一声,“可见,情义匪浅。”
“用了刑,这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蕃子又道。
苏幕心头微紧。
“让他开口!”栾胜呷一口茶。
蕃子当即扯开了匠人的塞嘴布。
“江大夫于我有恩,他全家死得不明不白,已经是天大的愿望,你们……”匠人冷笑两声,“你们就是当年的凶手吧?”
栾胜放下手中杯盏,“东厂要杀人,必定斩草除根,还会留着你?不过,既然这案子如此费心费神,未免来日多生事端,还是就此了结为好。”
苏幕骇然心惊,“义父,锦衣卫……”
“不必多说!”栾胜知道她想说什么,“锦衣卫若是查无可查,自然也会就此罢手,杂家不想多生事端。那么多人都杀了,也不差这么一个!”
苏幕还弯着腰,抱着拳,听得这话,瞬时脊背发凉,已然知晓了匠人的下场。
“苏幕。”栾胜音色温柔,“杀了他。”
苏幕身子僵直,“义父?”
“你是真的想查江家的案子,还是说……”
不待栾胜说完,苏幕面无表情拂袖,年修配合得极好,快速将剑递上。
苏幕的心,狠狠的钝痛着,反手间,冷剑出鞘,刹那间血色飞溅。
血,沿着她的剑刃,滚至剑尖,快速坠落地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很好!”栾胜满意的勾唇,抬手拿起桌案上的画卷,“人都死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还是……”
拂袖间,画卷飞上半空,栾胜陡然击出一掌,画卷瞬时被击得四分五裂,碎片纷纷扬扬的落下,仿佛下了一场春日里的雪。
苏幕握着剑的手,掌心一片濡湿,手背上青筋凸起,可她没办法,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绘着母亲发髻一脚的碎片,落在栾胜的脚边。
她看着他,抬脚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