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他瞥了一眼赵篙，无奈而又惆怅：“这些朕都想过，只是……朕不忍见李音走她母亲的旧路……”

事实上，几年前在骑射大典上，李斯那番明里暗里的试探就已经令他已经有了提防。那个时候他不置可否，并非是对李由有什么意见。一则李音年纪尚小，李漼存了私心，想再多留她几年；二则是他自己还未想清楚，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女儿的婚事。

一般而言，为公主、皇子们择亲，李漼定然会反复斟酌家世、人品、以及在朝中的裙带，可对于李音，他所考虑的事情却远远不止这些。在他心底深处，对李音这个女儿到底是存了些愧疚的。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错，李音那些年也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待在楚地，死活不愿回宫了。他希望这个女儿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不想让朝堂里的是是非非捆绑了她。

然而，李斯的主动提议、赵篙的委婉劝言，这些都正中他的心思。身为国君的直觉告诉他，与李斯联姻，确实对朝廷大有裨益。

赵篙知道他的心结，没有再固执己见，转而幽然叹惋：“臣明白陛下的难处。但公主既然身在皇室，便与天下普通女子不同。诚如楚夫人，若是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臣坚信她还是会选择嫁入李唐，成为陛下的妻子。

楚夫人如此，靖安公主亦如是，她们都是王室之女，一出生就拥有庶民可望而不可即的荣耀，相对应的，便要生而俱来背负着维护社稷安稳的重任，这或许就是她们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宿命吧……”

听他哀婉叹息，李漼只觉心头一阵烦闷。他抿着薄唇又愣了许久，末了缓缓说了一句：“容朕再想想吧。”

令官舒了口气，忙不迭笑道：“下官是奉了陛下之命来给公主贺喜的。”

“嗯？”李音快步近前，一脸不解，“我有何喜？”

令官只顾与她说话，全然没有留意身后李倚悄然紧张的神色：“诶？皇子昨日没与您说吗？昨夜三川郡守李由大人向陛下提了亲，事关您的终身大事，陛下思虑了一夜。方才晨起时，他终于点了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李由大人出生名门、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公主能嫁给这样的如意郎君，难道不是喜事？”

李音闻言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倚：“昨日你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

没有意料之中的害羞与欢喜，令官一头雾水，可面前二人确实面色不善。他不敢再多言，只得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将李漼的话一鼓作气全部说尽：“陛下说了，请公主好生收拾一番，散朝之后去政事殿，他还有些话要与您交代。”

李音根本视他如无物，一双眼睛只生生瞪在李倚身上。令官自觉不可久留，蹑手蹑脚退了下去。

“为何不告诉我？”又是一声质问，声音里却隐着一丝哭腔，“你不是答应我会帮我劝说父皇的吗？不是说会极力帮我周旋的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要瞒我？”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李倚亦是没了着落。想起昨晚的事，他忍不住后悔，后悔自己没能坚持己见，将自己的心里话完完全全告诉李漼。

“你听我说，昨夜宴席上李由确实直接向父皇提出要迎娶你，可父皇当时明显有些犹豫，并没有应下来。待宴席散后，我本想劝父皇不可答应这件婚事，但父皇执意不让我说，将我赶了出来。